白毅,這位武安侯白家的核心子弟,顯然是一個生活品味極高的人。這家新開的天衣坊的麵積在東市五千餘家店鋪中不大不小,但後堂卻也是曲徑通幽處,似在這充滿銅臭之味的東市留存下了一方純淨之土。
在白毅充滿藝術和書卷氣息的書房內,此時卻隻剩下了項寧與白毅這兩個年齡相仿的青年。而沈雨彤和諸葛明月這兩個女孩,此時恐怕正跟著那叫項繡的冷豔女子徜徉在水雲莊衣袖的海洋內。
有著皇室背景的水雲繡莊走得完全是最高端的精品路線,出自皇室專用織造局風格的衣服無論是選料、手工還是設計都可說已是同行業內大楚最為頂級的存在,其中的衣服就是對於沈雨彤、諸葛明月這些世家中錦衣玉食的小姐們都是有著巨大的吸引力。作為當今太子長女的項繡便是經營著水雲繡莊之人,在白毅的要求下,便帶兩位世家小姐參觀水雲莊的鎮店之寶去了,為這兩個似是一見如故的青年人創造了獨處的機會。
項寧慢悠悠的喝著杯中的香茗,打量麵前的白毅,感受著這貴氣英俊的青年對自己所表現出的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敬佩感激之情,感激的自然就是項寧幫他解決了方才的麻煩,而敬佩的自然就是前段時間風傳了整個長安的那件義救長安數萬孤兒的好人好事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似乎是受到自己商人本性的影響,白毅的口中吐出的雖然沒有明顯的諂媚之意,但字裏行間卻是表達出了濃濃的敬仰佩服其英雄氣概與善良本心之情。聽得項寧是一愣一愣的,雖然表麵上沒什麼,但私下裏卻已經是極為不好意思了,促使項寧暗自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多作好事以彌補自己這多少有些空負的英雄和好人之名。
要說這武安侯白家,卻是與大多數軍武世家大為不同,白家之先祖便是先秦名將武安君,有“人屠”之稱的白起,此人一生戰功赫赫,伊闋之戰大破魏韓聯軍,攻陷楚國國都郢城,長平之戰更是坑殺四十萬趙軍,曆大小70餘戰,未嚐敗績,斬首百萬級,六國聞之無不膽寒。然這樣一位赫赫名將卻最終落得引劍自殺的下場,白起死後,族人紛紛隱世不出,直到漢人黑暗時代方才有白家之人白建仗劍而出,率族人追隨大楚太祖皇帝征戰中州,赫赫武功同樣不可忽視,立國之初乃受封武安君,位列十八軍功侯爵之首。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顯赫武功的世家,卻在追隨太宗西征打下萬裏疆域之後,選擇了脫下軍袍,棄武從商之路。時大楚西征大軍一路攻到天方,幾乎將絲綢之路所經之東大陸部分完全占據,太宗皇帝考慮組建商會,由帝朝出麵重新開辟絲綢之路上的貿易。當時的白家家主作出了一個令朝野無比震驚的決定,主動上表請求讓白家人棄武從商,與皇室一起組建了帝朝商會,而條件或者說代價就是白家除了保持武安侯的封爵之外,嫡係子弟從此不得入伍謀取軍功,從此,白家便由一個軍武世家漸漸轉化為官商世家。
從談話中,項寧了解到,白毅便是當今白家家主的嫡長子,是肯定要承繼封爵與繼承白家產業之人。可這位白家下任的當家人卻放著大批的產業不去管理,而跑到東市來開了一家天衣坊,就連十幾個軍漢的故意挑釁也讓他有些顧忌。這些不同尋常之處卻讓項寧對這位世家嫡子產生了要深入了解的興趣。
“白兄。你既然是白家繼承人,不知道為什麼為何不再家中享清福,而跑到東市來受人閑氣呢?”有時候項寧又是個喜歡直來直去的人。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白毅有些說不出的惆悵,帝朝商會可以說是大楚乃至整個世界上最龐大的財閥,他們每年賺取的財富是無法以數字衡量的。而近百年來利用主持帝朝商會的便利,白家的產業同樣遍布大楚,近百年累積的財富自然是無比的龐大。可龐大的財富有時候卻並不意味著好事,奢侈之風漸漸的開始腐蝕白家嫡係子弟數百年來的尚武進取之風,而那些可以參軍的旁支子弟在近百年的實力積累中逐漸抬頭,大有趕超嫡係子弟,問鼎武安侯封爵的意思,以致這些年來家族內紛爭不斷,而大多數嫡係子弟卻依然不思進取,沉迷享樂和白家的富貴之中。
眼光看的極遠的白毅意識到危機已經逐漸籠罩在白家的頭上,而家中做生意的方法卻也讓他極為看不慣,他屢次勸諫自己的父親,要整頓白家嫡係一脈的風氣和改變一些生意之中的不公平因素,可是自然屢次無果。終於,在一次與父親和家中長老的大吵之後,早已無法容忍如今的白家的白毅走出了那個住了十九年的家,靠著自己的一些積蓄到東市開了這家店。可是他選擇離開了家族,也意味著失去了家族羽翼的護翼,他漸漸明白,生意並不是那麼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