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龍海濤被反綁著雙手,意誌消沉的跪在了地上。高台周圍五丈外的空間,早已經被無數的士兵給圍住了。
這不但是一件嚴重違反軍紀的事,更是一件會真正引起軍心不穩的大事。
在軍營中公然持刀追砍胡人士兵,還是一個在演習中救了自己的胡人士兵,這可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若是軍中多幾個這樣種族歧視的瘋子,那胡人士兵的安全問題可就危險了,這還讓人睡覺,大家不天天拿著刀互相提防才怪呢,大批胡人的軍心就要亂了。而漢人士兵也在擔心呀,就算追殺的是個胡人,可難保那世家子弟那天不發了瘋,拿他們這些平民子弟練刀玩。所以,漢人士兵的軍心也出現了不穩的跡象。
追砍救命恩人的瘋子就在眼前,台下的士兵們群情激奮,若不是霸王騎年強的主帥和所有的旅帥都站在高台之下,恐怕士兵們早就一擁而上,將那瘋子撕了了事。
不過,雖然最近的士兵都離開了五丈之外,可跪在高台之上的龍海濤依然能從他們銳利的目光和喧囂的吵嚷聲中看到濃濃的恨意。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龍海濤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一隻手緩緩的抬了起來,這隻平平無奇的手卻具有巨大的力量,在抬起來之後整個軍營中的所有聲音便次第沉寂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那隻手的主人,那個一手重建起昔日鐵騎雛形的年輕統帥,那個盡力給與所有士兵都感到平等的將軍。
“龍海濤,你可知罪。”韓冰是刺奸,自然由他發問。
此時龍海濤雖然沒有了方才的瘋狂,但他心中對今日這件事其實並沒有多少做錯了的覺悟,不就是拿刀砍了一個胡人嘛,而且還沒砍死。大楚強兵一百五十年裏南征北戰,屠滅諸國,殺的胡人還少了,尤其是昔日西征路上那一座座的“京觀”,更是見證了用無數胡人的鮮血與人頭堆積起來的帝朝赫赫武功,他們這些世家子弟,哪一個不是從擊殺那些胡虜來建立自己的軍功榮耀,自己做的又有什麼錯。讓這些胡人加入霸王騎,本來就是一件極為恥辱的一件事。
龍海濤如是想到,所以他縱是麵對千萬人痛恨的目光,他身上流著的世家高貴的血脈都不會讓他認錯。“擊殺胡虜乃我大楚子弟都應該做的事情,我又有何罪?讓胡人加入霸王騎,玷汙大楚第一鐵騎數百年來的榮耀和尊嚴那才有罪。”
韓冰冷眼一淩,對著項寧看了看,看到他竟然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當下卻是朗聲喝道:“霸王騎禁訓第一條,便是同袍之情,死生相依。龍海濤,你於軍營之中執刀追砍同袍,便是不遵禁訓實際已犯亂軍之罪。日常之時,常常挑起事端,挑撥手下漢人士兵欺壓胡族士兵,令軍士不和,此乃謗軍之罪。訓練期間,屢次頂撞受轄的百騎長,不聽約束,難以管製,此為構軍之罪。十七禁律你已經犯了其三,難道還不肯認罪。”
韓冰刺奸之職,實至名歸,似乎隻要是霸王騎的士兵,隻要他有心調查之下,違反軍紀之事便沒有他不知道的,此刻將龍海濤所犯軍紀意義道出,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令人完全無法反駁。
這些出身於高門世家的子弟自然都有著自己的獨特脾氣,平時不服從那些出身平民的老兵上司的管教那也是正常的事情。韓冰身為刺奸,要管轄三萬餘人的軍隊,自然不能麵麵俱到。對於有些事情若是不超過一定的底線也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今日之事是一件影響極為深遠的大事,引起了統帥項寧的高度關注之下,龍海濤所犯的軍紀自然一條也少不得。
韓冰宣布完龍海濤的罪狀,卻並沒有宣布對其如何處置,閉口不言,以淡漠的眼神看向了項寧,顯然是將處置的權力轉交給了主將。
龍海濤乃是龍家的長房嫡子,而龍家就是在高門世家之中也是龐然大物的頂尖存在。龍家的先祖便是昔日霸王項羽手下的第一大將西楚大司馬龍且,幼時便與霸王情同手足的龍且一直追隨霸王左右,龍氏族人也多在楚軍之中征戰沙場,後霸王戰死,龍氏族人也是西遷逃過漢人追殺的羽族中一支極為重要的力量,六百年來始終侍奉項氏的五大世家之首,大楚立國之後更是成為軍功世家中被封為七大異姓王之首。這樣一個背景深厚的世家子弟犯罪,處置他自然已經不是身上有著一半胡人血統的韓家旁係子弟所能夠決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