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吐蕃人是一個身量極高的年輕男子,他目光銳利,鼻子高挺而直,神情平靜,嘴角始終帶著若隱若現的笑意,卻能予人一副冷靜自若的感覺。
那人等到項寧走到主坐之上,方才將右手放在了胸前,微微躬身,不卑不亢但又不顯得與人疏遠,道:“想必這位便是我大蕃人尊貴而又勇敢的國舅了,在下恩蘭?達紮路恭,您也可以叫我的漢名馬重英。在下奉了尊貴而美麗的甲木薩末蒙之命,將她的家信和一些禮物帶給她親愛的弟弟,如今終於等到您回來了,那在下神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那叫馬重英(為了減少字數,大多數情況下以後都會用它)的吐蕃人,邊說便從懷中拿出了兩卷羊皮紙遞了過來,項寧打開一看,一封是極為豐厚的禮單,一封則是姐姐項芷香的家信。
“甲木薩?什麼意思?”項寧隨口問道,已是打開了那封家信,信中的內容很是尋常,大概就是說聽到項寧回到了長安感到非常的欣慰和高興,讓項寧好好照顧自己,然後就是說說她自己在吐蕃的生活非常不錯,讓項寧勿念之類的親人之間的話。
馬重英的一口漢話說得字正腔圓,非常認真的回答道:“甲木薩是我們的藏語,換成你們的漢話就是漢人女神仙的意思,這是我們大蕃人給美麗溫柔的末蒙所上的尊號。”
從甲木薩這個字眼上項寧可以看到吐蕃人對自己姐姐的尊敬之意,再結合信上項芷香的字裏行間,發現她似乎在吐蕃生活的非常開心,沒錯,是非常的開心。而當初兩人都在長安的時候,項寧卻從沒見到項芷香發自身心的笑過。
雪山重重,遠離故土,本應悲苦,為何會如此的開心,我還應該把她帶回來嗎?項寧心中的那個執念第一次產生了動搖。
“她,姐姐這些年生活的好嗎?”項寧仍是忍不住問道。
馬重英並沒有因為項寧表現出的懷疑而有絲毫的不滿,笑著道:“項國舅,甲木薩末蒙在吐蕃生活的很好,她的美麗,她的善良受到了我們全吐蕃人民的愛戴和擁護。我們尊貴而勇敢的讚普赤鬆德讚同樣非常愛末蒙,當年末蒙未到邏些城之時,讚普就已經特意命令開始建造我大蕃從未有過的宏偉宮殿布達拉宮,宮中之物一應采用中州之物,以稍解末蒙殿下的思鄉之苦。”
頓了頓,吐蕃青年繼續說道:“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尊貴的國舅,去年甲木薩殿下已經為我們偉大的赤鬆德讚讚普誕下了健康強壯的雲丹王子,您已經榮升為舅舅了。”
“姐姐有孩子了,也就是說我做舅舅了,哈哈,我做舅舅了啊。”項寧高興壞了,竟然一把抱起了雲滄蹦蹦跳跳了起來,“雲滄,你看,我做舅舅了耶!對了,你快去幫我準備禮物啊,不要怕花錢,我做舅舅給外甥的禮物不能小氣啊!”
“曉得了,曉得了。”雲滄也非常高興,隻是心中卻又突然多了一分失落,“好了,好了,快放我下來,我和你不熟啊!”
“嘿嘿,不好意思,太高興了。”項寧大呼小叫的喊了一陣,終是訕笑著將雲滄放了下來,又對著馬重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馬重英也並沒有推辭,而是再次行禮躬身道:“那我就鬥膽先替雲丹王子向國舅表達謝意了。”
“應該的,應該的。”項寧臉上的笑意依舊極濃,一時間廳內的氣氛非常的融洽。
人變臉的時候一向是比翻書還快的,項寧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眼中忽然射出銳利無比的神色,盯著吐蕃人馬重英道:“假若有一天,我要是知道了我姐姐過得不好,那我便會揮軍攻下你們的邏些城。相信我,我有這個能力。”
雲滄臉上的笑容也同時消失,眼神雖沒有項寧的銳利,卻是同樣有一股煞氣在內流轉,“登上邏些城頭的第一個人將會是我。”
兩人的表情雖然嚴肅無比,但是仔細說來,這兩人說好聽些是擁有宏圖大誌,難聽些那就是吹牛不打草稿。
這個世界的吐蕃,早在六百多年前便已經在高原建國,並且到了如今已經是一個雄踞高原的龐然大物。在諸胡亂華時代,吐蕃人是胡族中撤退的最為快速的一部,因此保留了大部分實力的吐蕃在全心全意的經營高原之下,先後攻滅了蘇毗、羊同、黨項等高原各大勢力,後更是滅亡吐穀渾汗國,完全占據了高原,擁八百萬民眾,重兵近五十萬,國力相當雄厚。
雖然論及國力的話吐蕃和真正龐然大物大楚帝朝沒得比,拚國力的話,大楚完全能夠將吐蕃壓成肉餅,但是吐蕃也不是完全沒有優勢。大楚國力固然龐大,可是大楚的敵人卻並不隻是吐蕃一個,而同意了整個高原的吐蕃除了大楚這個強敵之外,周圍並沒有多少能夠抗衡他的敵人;大楚軍團的戰力雖然強悍之極,但海拔極高的高原地形對於帝朝軍隊來說其實也無異於一道天塹,在高原之上,崎嶇的山路和複雜的地使得補給的補充非常困難,漢人的體力和士氣將無可避免的大打折扣。
再加上其他多種不確定的因素影響之下,帝朝空有無雙國力和強悍的精銳軍團,在於吐蕃的**之中也並沒有占到多少便宜,雖然在開國之初與吐蕃爭奪河隴、西域之地的爭奪中帝朝憑借國力將吐蕃趕回了高原,然而在其後數次派遣大軍遠征高原都是先後遭到慘敗,根本無法深入高原內部,更別提攻入萬裏關山保護下的吐蕃都邑邏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