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淙淙,竹林清幽,小樓卻是更加靜謐,襯托出主人喜靜的本性。
走到樓前,項寧和鍾仁慈皆知道即將見到錦衣衛內有若天人的鬼醫,都是收懾起心神來來到門前。鍾仁慈仍是嚴謹的整了整身上濕漉漉的衣服,正要上前敲響正門,卻不想一把蒼老的男聲由樓上先已響起道:“指揮使大人親臨,老夫未能遠迎,還請恕罪。既然已經到此,便快些請進來吧!”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項寧雖是頭領,但也不可能真的怪罪這位錦衣衛的前前前輩。當他步入那道上掛著“暮年居住”普普通通的四字木匾的正門時,心中竟湧起安詳寧和的感覺。
小樓的布局甚是簡單,廳堂的建築形式似亭似榭,似亭似堂,乃是一四麵廳。小樓後方植物披蓋的危崖峭壁,周圍的籬園竹林的幽靜恬淡的景致,由四麵的雕花窗軒隱隱透入廳內。樓中采光極好,其中彩繪棟梁,楠木家具之上自然樸實的如生雕花紛紛映入眼簾。屋角處一道紅木造的無欄樓梯,通往上層。
鍾仁慈本想令項寧獨自上去,卻不想老者的聲音再次傳來道:“鍾小子既然已經到此,便隨指揮使大人一起,上來與老夫見見麵吧。”
鬼醫已請,鍾仁慈自然不敢推辭,隻得隨著項寧拾級而上。
上層布局也是簡單,隻以屏風分作前後兩間,一方擺了圓桌方椅等幾許家什,另一方自該是主人寢臥之所。
自入門以來的所見,倒是令項寧有些奇特,這座小樓之內的一切陳設,竟然絲毫也看不出主人乃是一個令神鬼皆駭的用毒高手,倒更像是一個隱世的醫者所居之地。
“大人是否以為老夫所住之地該是一個潮濕陰暗,難聞的藥味,甚或蛇蟲鼠蟻隨處可見的所在呢!”方才說話之人這時正坐在臨窗的一張桌前,麵向梯階,他似乎猜出了項寧的想法,笑著說道。
正顧著觀看樓中擺設的項寧轉目望向說話之人,那老人以布帶束住一頭白發,袍服寬大,身型比起如今已是八尺龍姿的項寧來還要高出少許,端坐桌前,氣勢深沉,與人高山仰止的感覺。
再看他的臉容,那是一張很特別的臉孔,雖並不年輕,卻也並不是一個本應垂垂老朽的老者該有的臉孔。項寧恐怕不知,但鍾仁慈卻是知道,若是沒有花白的發絲與胡須,眼角的幾許皺紋,這張臉孔應與四十多年前初出江湖的鬼醫仍是一模一樣,歲月在他上麵留下的痕跡實在是太少太少。
他濃黑的長眉毛一直伸延至花斑的兩鬢,與他深鬱的鷹目形成鮮明的對比。鷹目之內的眼神有著不問世事的超脫,看透時間的澄明平淡,令人親近的柔和。他高挺的鼻梁,加上自然流露出傲氣的緊合唇片、修長幹淨的臉龐,令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已經看透一切,遁出凡間的昔日天驕。
“倒也不是,不過與想象中倒也有些不同。”項寧見到這與想象中佝僂腰背陰森詭異的瘦小老頭完全不同的鬼醫前輩,雖是心事重重,卻也沒有露出太多的驚奇之色。走到桌前,方才拱手說道:“小子項寧,拜見鬼醫前輩。”
“我這裏與世隔絕,還是不要太在意那些凡俗禮節的好。”鬼醫擺手阻止道,隨即伸手指著桌上銅壺酒爵之類的酒局問道:“大人能飲酒嗎?不如坐下嚐嚐老夫釀的百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