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殺手界的無冕之王,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畜生不如的事來呢?如今就算一頭撞死,也沒有臉麵去黃泉路上與英兒相會了!
他的心裏充滿了走投末路的絕望和心酸,瘋狂地捶著打著,瘋狂亂叫,用腦袋拚命地撞擊著一棵樹身,撞得鮮血直流。
他又往山下衝了去,迎著一輛急馳而來的大貨車,站在馬路上,想要撞死自己。
可這次他沒有如願,大貨車司機是開了一輩子長途的老手,冷靜得就像一個殺手,飛快的打轉方向盤,車身擦著他的身體過去了。
嘎——
刺耳的刹車聲響過之後,司機居然跑了過來,手裏拿著一支強光手電,刺眼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
他不知道司機說了些什麼,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司機又回去一趟,居然拿了一件衣服來,披在他光溜溜的身上。
然後那輛大貨車才開走。
阿夢絕望地走著,盡量往路中走,唯一的想法就是讓車撞死自己。
可是這天晚上就像中了邪一般,一輛車都沒有撞上他的身體。
不僅如此,第二天還是一樣。
過後的第三天,仍然如此。
他成了流浪漢,不吃也不喝,甚至感覺不到饑餓的存在,隻是沿著那條路往前走。
撞不死自己,他就走死自己。
忽然有一天晚上,來了一輛車,下來幾個人,將他抓起來丟進車內,不知開了多久,天快亮時到達另外一個地方,車停了,那些人又將他丟了出來,死狗般地丟在路邊。
在車內,他看到了好幾個跟他一樣又髒又臭的流浪漢,有兩人在他之前就被丟了下去。
他還聽到那些開車人的囉嗦,“這些流浪漢死又不死,丟一批來一批,如果我是國家主席,直接發令全部殺了,免得汙染環境,影響市容。”
又一人說,“可不,一個月就得丟一趟。”
他聽清楚了他們的話,但思想已經麻木了,根本不去想。
累了,他就在路邊坐一會兒;渴了,他就找喝的,不管是人家丟下的罐頭,水瓶,還是汙溝裏的髒水,統統喝下去。有一天他病了,發著高燒,全身著了火一般,他渴望自己早點死,覺得隻有這樣折磨死自己,才能贖還自己所犯的罪孽。
不知何時他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感覺到嘴巴涼涼的,吃力地睜開眼睛,起先一陣模糊,然後漸漸看清,身邊居然蹲著一個衣服破爛的女孩,看起來跟玲崽一般大小,正拿著半瓶水,見他睜開了眼睛就說,“叔叔,你是不是餓了?”
餓?
阿夢確實餓了,餓得快要從喉嚨伸出手來,但他固執地輕輕搖了搖頭。
女孩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說,“叔叔,你病了。”
阿夢沒說話,恨不得就這樣病死自己。
“姐姐,他是誰呀?”隨著一個聲音響起,又有一個同樣衣服破爛的小男孩跑了來。
女孩說,“是個生了病的叔叔。”
一個男孩大膽地走近,好奇地看著他問自己的姐姐,“那怎麼辦呀?”
女孩說,“拿藥給他吃。”
男孩說,“可是,我們沒錢買呀。”
女孩說,“上次爸爸吃剩的感冒藥還在屜子裏放著呢,你守著,我去拿。”將半瓶水塞給小男孩,一陣風跑了。
不久,女孩又跑了來,手裏拿著兩粒藥,喂進阿夢嘴裏,又從男孩手中拿回水瓶,給阿夢灌水。
阿夢本來不想吃的,可他的良心還在,實在實在不忍心逆拂這個好心的小女孩,隻得努力將藥吞了下去。
女孩又走了,一會兒拿來一件破了洞的大人衣服,蓋在他的身上,然後將男孩拉到了邊去,異常嚴肅地叮囑他,“弟弟,爸爸回來了,你不要告,否則我以後就不帶你玩!”
男孩怕怕地說,“可是,那是爸爸的衣服,他會知道的。”
女孩說,“爸爸現在還沒穿,不會知道的,等叔叔的病好了,就會將衣服還給我,然後再拿回去,爸爸就不知道了。”
男孩仍然在擔心,“可是,爸爸知道了怎麼辦?”
女孩說,“沒事的。”
男孩說,“有事,爸爸會打你的,姐姐,我很怕。”
女孩說,“不會的。”
男孩說,“會的,上次他還打了你,你的腳現在還沒好呢。”
女孩說,“我說了不會的就不會的,你別告訴爸爸就行。”
阿夢聽著他們的話,感受到女孩冒了那麼大的風險偷出這件破衣服來給他,莫名其妙流下了兩行淚水。
然後他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