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桑格爾人衝殺得太快而沒能接敵的格羅格人,便再次看到那個叫克裏格的桑格爾男娃娃大吼著揮舞馬刀返身殺了回來——不等這些格羅格人弄明白發生了什麼,所有的桑格爾人便一並跟著克裏格反身朝了步兵那邊再次發起了衝鋒……
克裏格端坐在馬背上,提了刀,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
便在剛才,他還以為自己會一頭在迪德人的槍陣上撞死,便如同戴維一樣。然而當他大吼著直衝到能夠清晰的看到迪德人臉上絕望與惶恐的距離上的時候,迪德人終於失了擋在魔鬼麵前的勇氣,紛亂而絕望的哀號著丟了武器四散奔逃起來。
一邊驚愕於勝利來得如此簡單,克裏格一邊帶了隊伍揮舞馬刀從後麵將那些迪德人追上,殺死——再怎樣,步兵終歸跑不過騎兵——眼見逃生無望,一些迪德人便投降求饒起來。這樣,這一戰,便算是徹底的結束了。
並不十分寬闊的山穀裏,仍舊是陰沉沉的如入夜時分似的,又到處響亮著戰勝者的呼喝聲,投降者的告饒聲,傷殘者的哭號聲,戰馬的嘶鳴聲——克裏格便就此恍惚了起來……
曆了剛剛那場大戰,桑格爾雛鷹首領便覺得渾身的血如沸了般不住的翻騰著。更使他難受的是,在他心口,似是有什麼東西要出來。
那東西,早在他出生的時候,便已深深的埋藏在他的血脈裏。
那東西,在他尚不能騎馬的時候便給部裏老人在篝火邊傳唱的頌歌所萌發,在北海人和桑格爾人的征戰故事裏壯大。
那東西,在他第一次帶了弟兄們到草原上狩獵時便蘇醒,在日日夜夜的比鬥演練裏成長。
那東西,打他離開草原時便在他心底裏蛹動,在他一次次的征戰殺伐裏給不斷的鮮血澆灌,便終於漸漸成了形——而這次,再經了這樣連續兩次生死之間的拚搏後,那東西便到了時機,按捺不住的要破殼而出了!
第一次,黑暗降臨,雷娜不顧一切的施了術造了鷹唳,克裏格便隻覺得渾身的血沸騰起來了——衝鋒,呼號,全是沒想便做出的動作。
然而迎著迪德騎兵衝鋒時,克裏格的腦子便開始運轉起來——他給迪德人的亂箭射死;在迪德人的反衝鋒下撞成齏粉;和迪德騎兵混戰時被亂刀剁成肉醬。
之後便是朝了迪德人步兵槍陣衝鋒——他便狠狠的撞在槍陣上,一次次的給如林的槍尖戳得千瘡百孔,便如同之前的戴維一樣……
短短的兩個衝鋒,克裏格便如同死了無數次。然而他終歸還活著,還呆坐在馬背上看著身邊的死的傷的——這樣看著看著,克裏格便覺得心底裏躁動起來,似是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似的……
覺了胸口的蛹動,克裏格便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揮了馬刀長嘯出來。
對,便是這樣,但還不夠。桑格爾雛鷹首領便再次深深吸氣,揮了刀大吼。
之後,是第三次……
然而,之前連續兩次衝鋒,克裏格便沒停過呐喊,這又連續兩次歇斯底裏的大吼,到了第三次,竟怎麼的也無法發聲了。
克裏格驚訝的吞了口口水,心頭的煩悶躁動便頓時愈加強烈,非徹徹底底的吼出來不能舒服——桑格爾人便再猛吞了一大口氣,用盡全力將這氣噴了出來。
便在他噴氣的同時,他心底裏那東西也隨著著噴氣破殼而出,瞬間便占據了他的整個身體,將第三聲大吼化作一聲清脆嘹亮的鷹唳在克裏格嘴邊爆發出來。
整個山穀裏,便頓時安靜下來。桑格爾人的震驚,格羅格人的疑惑,迪德人的驚懼和絕望,便連戰馬也停了嘶鳴和響鼻,紛紛站定了朝著克裏格的方向望過來……
克裏格瞪大了眼,張了嘴——鷹唳卻不是人能發出的,便是薩滿,也得靠了鷹神的恩賜,施了術,才能模仿——但剛剛那一聲,卻分明是他發的沒錯。
更使人驚奇的是,隨了他這一聲,那遮了太陽的,竟便真的如同來時一般突然的退去——頓時放亮的世界,便使許多人不自主的眯起了眼——而克裏格便在這樣的驚變中,目瞪口呆的高舉了馬刀端坐在馬背上,給陽光照耀得明晃晃的使人不能直視。
便在這安靜中,雷娜帶了笑驅了馬走上近前:“現在,你可是明白了些?”
他是不尋常的,和旁的人不一樣的。若是雷娜問的是這個,卻是白問了——這個他是一早就知道了的。然而,薩滿自是不會平白提問……
然而,克裏格心裏卻有更重要的事情——剛剛衝陣時的恍惚經曆使他心裏多了些不明不白的東西。他並不知道,剛剛那些經曆隻是他的幻覺,或者他真的如自己所覺得的那樣死了無數次卻一次次給鷹神的大能庇護了下來。隨後,他便想到了跟隨他的那些弟兄們——便不說那些弟兄們,僅這次隨他來這邊的桑格爾漢子們,死傷也並不少:“雷娜?”
“什麼?”
看了天上那已經重又出來的太陽,克裏格便眯起了眼,聲音也變得悠遠起來:“若是我的弟兄死了,鷹歌裏總會有他們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