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下午,在柯尼卡城堡的頂層的小會廳裏,借助窗口投射進來的陽光,提圖斯正端坐桌前,準備起草一封信箋。
猶豫了幾次後,提圖斯終於還是將手中的鵝毛筆放回到墨水瓶裏——這一次的彙報文書不同以往,他必須將所有的環節全部考慮清楚,才能動筆——如有疏漏,便是萬劫不複的地步。
作為東部軍區司令克裏格的副手,也作為皇帝最信賴的人中的一個,提圖斯每個月都會向皇帝遞交一份文書,彙報東部軍區的狀況。盡管軍情處一定也有他們自己的報告,但提圖斯這一份卻是完全不同而且必不可少的——皇帝的信任和授權不但不是他放縱的理由,而且是他如履薄冰的原因。
事實上,盡管他負責監督克裏格,但他並沒有多少事情好彙報——艾琳娜建設了一個情報網,但那些諜報人員單純和拙劣的可憐,所取得的情報也僅限於一些最浮淺的層麵;克裏格本人對他自己的權勢毫不在意,仍舊象大多數無知的蠻族一樣過著單純得不可思議的生活——他甚至完全沒有和軍區裏的其它權貴比如自己建立長期可靠合作關係的意圖!
但是這一次的彙報文書裏,提圖斯犯了難。
使他犯難的,不是克裏格,而是那些來自西方的受封騎士們。
最為神隱者中的一員,提圖斯能夠接觸到帝國大多數的秘密,因而對帝國所麵臨的局勢有著比一般的權貴更為深刻和全麵的了解。從一開始,皇帝的意圖就是讓這些異族人作為帝國東部屏障,阻擋來勢洶洶的迪德人和薩魯人。但是糟糕的是,這些騎士們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他們的危險處境,並且開始尋求安全——騎士團的成立和推舉自己作為總團長就是最好的證明。
對於騎士們的推舉,提圖斯不能不答應。如果這些騎士們隻是各自為戰,那麼他們不過是些微不足道而且隨時可以拋棄的小地主而已,但既然他們已經聚合起來,那就是一股不可輕忽的力量了——考慮到西部教國在諾莫瑞根城所成立的護教騎士團,提圖斯相信如果不及時和主動的將這支力量抓在手裏,這支力量很快就會落入西部教國的掌握。
盡管提圖斯並不相信自己成為總團長後就會得到那些騎士們的擁戴,但這至少給了他一個名正言順的融入騎士之間的借口——而有了這個借口,他將會很快的將這支騎士團抓在手裏。
但擺在提圖斯麵前的問題也是巨大的——這裏是諾裏克帝國,不是遙遠的西方。按照帝國的法律,帝國境內唯一合法的軍事團體,就是帝國軍團。即便是哈康那樣聲名卓著且擁有皇帝特許的雇傭兵頭子,他所率領的“賣命團”也在帝國軍部的嚴密控製之下,無論是人員數量還是軍事裝備,皆受帝國軍部管轄,平時從帝國的金庫裏領取薪餉,戰時獲得額外的賞金,並沒有自己的產業——在名義上,“賣命團”也是帝國軍團——但這支新成立的騎士團顯然不是!
農兵或者是他的私人衛隊也不足以解釋騎士團的合法性。農兵所能擁有的武裝受到嚴格限製,金屬鎧甲和大型武器都是被禁止持有的,就更別說致命的複合弓和戰馬了。至於私人衛隊,即便是以克裏格那樣的軍區司令,所擁有的私人衛隊的限額也不過是五百人的數量,就更別提他這個軍團司令了。
提圖斯毫不懷疑,皇帝能夠理解他這麼做的目的以及必要性。但同時,提圖斯也毫不懷疑,這種嚴重違法的事情一旦被元老派知道,那麼即便是皇帝本人也保不住他。如果他不能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騎士團的存在以及自己成為騎士團總團長的必要性,“叛國”這個罪名他是跑不掉的。
皺著眉揉了揉額頭,提圖斯苦惱的歎了口氣。他成為騎士團總團長的必要性是顯而易見的,卻又是不能放到台麵上來說的——在西部教國所發動的聖戰大軍幫助帝國奪回了兩個半軍區的時候公然宣布必須提防西部教國,這將破壞帝國和所有盟友之間的關係。
猶豫了一下,提圖斯毫不遲疑的拿起鵝毛筆,開始在紙上寫了起來——這是他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時的習慣——將所有的問題一一例舉,再一一例舉這些問題可能的解決方案,之後從中選擇最優方案。
首先是作為一支獨立武裝力量,騎士團的合法性問題。
在這個問題之下,提圖斯開始例舉帝國境內能夠合法存在的武裝團體——帝國軍團、受帝國管轄的雇傭兵團、盟國的同盟軍團、將領的護衛隊、邊境地區的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