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克裏格的問題,大廳裏頓時安靜下來。
要怎樣才算是英雄,這個問題問起來到是簡單,但要答起來卻並不容易——古早年代裏那些英雄史詩裏的英雄和他們的事跡,大家自然都是知道的,但要說他們憑什麼被當作英雄,便沒什麼人細想過了。
“要我說,就要聲名烜赫,大權在握,一聲令下,無人敢違。這就是英雄。”旁的人都在認真的思考怎樣才算英雄,卻有一個人想也不想就做出了回答——對於亞曆克斯來說,怎樣才能算是英雄,實在是再簡單明白不過的事情了。
這下,大廳裏的人臉色都古怪起來——在坐的似乎就連陪襯的侍者都不能同意他的觀點,卻並不是所有人都想貿然開口反駁一位“要塞守備司令”的意見。
“如果聲名烜赫,大權在握,一聲令下,無人敢違,這樣就算是英雄,”對於之前不過是要塞裏一個破落戶的亞曆克斯,斯洛博丹談不上蔑視,畢竟對方也是幫助帝國保住要塞的關鍵人物之一,但作為帝國精英,負責整個軍區軍械製造、維護的斯洛博丹實在不能任由自己的同僚肆意胡言,“那麼僭主塔克文就是最大的英雄了。憑借那些殘暴而貪婪的衛兵,他以暴力和恐怖統治帝國,任何人對他產生的一點最微不足道的違逆都會招致迅速的死亡——聲名烜赫,大權在握,一聲令下,無人敢違——但就是這樣一個暴君,卻僅僅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馬夫對死亡的恐懼而死在一根沒係緊的鞍帶之下。”
說著,斯洛博丹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周圍的客人們——按照傳統的觀念,一個文職人員來談英雄其實並不合適——誰會認為一個從來不曾上過戰場的人是英雄呢?
但是,隻反駁別人的觀點而不提出自己的意見又是不光彩的行為,足以讓一個自尊的諾裏克人顏麵盡失:“在我看來,隻有那些為了保衛自己的國家,而不是為了名望、權柄等其它的目的踏上戰場,流血犧牲的勇士,才算得上英雄。”
然而這一回,在一些人的點頭讚許中,桑格斯笑了起來。刨去對鷹神的信仰和對克裏格的發自內心的敬畏和愛戴,這個桑格爾快刀手和克裏格一樣,也是個無所畏懼的直腸子——聽到斯洛博丹的話,桑格斯便帶著憐憫的情緒笑了起來:“若是埃莫森人的軍隊開到了咱們的草場,給遊騎發現,吹起號角,放出響箭,在咱們的寨子裏所有上得馬開得刀的漢子便抓起馬刀短弓,騎上自家快馬,在大頭人及長老的帶領下集合,之後便和敵人打個分明;而那些婆娘,便給自家漢子準備皮甲、吃食、矢彈,然後送他們上路。若說起來,咱們每個漢子上戰場,皆隻是為了本部的草場不給外族奪了,卻並非每個漢子都有鷹歌,都稱得英雄。”
說著,桑格斯也皺起了眉——既然他不同意別人的說法,自己也總得有個說法的——但這問題,他著實不曾深想過,此時便連忙回憶起桑格爾人的鷹歌來。
“鷹歌裏的英雄很多。”說著,桑格斯舔了舔嘴唇,眨著眼,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族人和弟兄,卻發現他們——包括克裏格——竟也在專心而認真的聽他說,全沒有要接話的意思,隻得接著說了下去,“無一不是一時之選的英雄——若是論武力,足能對付十人、百人;若比智謀,也能勝過所有對手。”
說著,桑格斯便覺得自己的話突的說得利索了起來,於是自信的點了下頭:“所以,英雄就是有勇力,有智謀,能帶一群人縱橫馳騁,所向無敵的人。”
“這我可不同意。”桑格斯話音剛落,布羅克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帶著明顯的怒氣,光頭鐵匠接著自己的話說了下去:“當年北海的馬格努斯也是帶著他的人所向無敵——至今我們布羅克人還在詛咒他。”
所謂的馬格努斯,是多年以前北海海盜首領之一,鼎盛時期帶著幾十艘龍首戰艦順著河流殺入內陸,所到之處雞犬不留——而布羅克人也正是在馬格努斯的打擊下幾近滅族,幸爾得到桑格爾人的庇護才得以存留至今。
這樣一個人,在北海人裏固然是個給人們敬畏的首領,但在遭他劫害的諸多民族之間,卻毫無疑問的是個臭名昭彰的大惡棍,自然沒道理是什麼英雄——這樣,桑格斯所說的“有勇力,有智謀,能帶一群人縱橫馳騁,所向無敵的人”,自然也就算不上是英雄的標準了。
停頓了一下,布羅克又喝了碗酒,才紅了眼粗聲粗氣的說了起來:“到是桑格爾人桑迪斯,雖然給北海人害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英雄——英雄就該象他那樣,憑自己的本事庇護他人,而不是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