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內部的擺設十分簡單,除了算賬的櫃台以外,就隻有一張餐桌,幾根長凳。木製的地板還算整潔,但是用餐的餐桌上,卻覆蓋著一張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桌布,上麵布滿了油汙濕膩的穢物,時不時地還爬過三兩隻蟑螂。
達拉一陣反胃,他轉過頭,看看其他的同伴,弗蘭茨以他標準的方式皺起眉頭,臉上刻滿厭惡,顯然對用餐的環境也非常不滿。獨眼漢卻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冷冷的沒有任何表現。而瓦裏老人正緊盯著旅店回廊,那裏,有三個標有房號的小客房。
順著老人的目光看過去,達拉詫異地發現,旅店房間的標號竟然是“13”、“14”、“15”,這一奇特的現象令達拉心裏小聲嘀咕道:“怪事。”整個旅店一共就隻有三個客房,為什麼房間標號卻是從“13”開始?
“來客人啦!快出來!”一行人一進旅店,老板娘就朝著櫃台的方向喊道。
不一會兒,從櫃台背後的小房間裏,走出來兩個二十來歲的漂亮姑娘,她們衣著暴露,濃妝豔抹,一出來,眼睛就滴溜溜地在達拉和弗蘭茨這兩個英俊小夥身上掃射,還一邊抬手攏攏腦後的秀發,一邊扭動著腰肢朝達拉他們靠了過來。
“兩位客人,不如讓我們家姑娘陪你們過一晚。”老板娘指著她們,直截了當地對達拉和弗蘭茨說道。
達拉頓時紅了臉,他以前也曾聽說過有這樣一種職業,但是真正麵對這樣的女人,還是第一次,而且對方不以為意的直白態度也讓達拉覺得窘迫。
他有點尷尬地小聲說道:“我有心上人了。”
本以為這樣一說,老板娘就會放棄她的提議,誰知道三個女人在彼此對視一眼後,都“撲哧”一聲笑起來。
弗蘭茨不禁嘴角上揚,浮起一抹微笑。
獨眼大漢冷冷的眼神裏,竟也閃過一絲倍感興趣的笑意。
瓦裏老人對著浪笑不止的女人們說道:“他是我女婿。”一邊給達拉遞了個眼色,達拉立刻識趣地閉上了嘴。
女人們不笑了,老板娘尷尬地說:“算了,那麼這位小夥子呢?”她的目光轉向了英俊的弗蘭茨。
“滾開!”弗蘭茨不假思索地擺擺手,十分堅定地拒絕了老板娘的好意。任老板娘如何勸解,弗蘭茨都不為所動,他甚至看也不看那兩個漂亮女孩一眼。
察覺到客人的不耐煩後,老板娘知趣地放棄弗蘭茨,將目光對準了獨眼大漢,一邊慢慢地將身體靠過去,嘴裏一邊喃喃地勸說著,但是當她發現獨眼大漢惟一的眼睛正冷冷地盯著自己,射出可怕的寒光時,老板娘不自覺地閉上嘴,又慢慢地將身體縮了回去。心裏暗罵:這是群什麼鬼客人!以自己的經驗來看,在外麵浪跡的男人,見到女人向來都猶如蚊蝠見了血般。但是他們卻無一例外都對美豔的女人毫不動心。
“不過,”老板娘再次開口,“客房隻剩兩間了,隻有委屈你們擠一擠。”
“還有其他人?”弗蘭茨警惕地問道。
老板娘點點頭,指了指13號房間,說:“他們中午就到了。”
“什麼人?”
“一個男人,帶了一個小女孩兒。”
“哦。”
“既然你們是一起的,剩下的兩間房你們自己商量著調整下,可以嗎?”老板娘小心翼翼地問道,看了看臉色不善的獨眼漢。
達拉和老人理所當然地選擇一起同住。
這樣一來,剩下的弗蘭茨和獨眼漢就必須擠一間房了。弗蘭茨直截了當地說:“開個價!”
對於弗蘭茨的傲慢,獨眼漢眼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老板娘無奈地看看弗蘭茨又看看獨眼漢,後者更不是善茬,那隻獨眼裏陰冷的目光如匕首一樣,讓人不寒而栗,略微權衡之後,老板娘隻得對弗蘭茨攤開雙手,說:“這不是錢的問題,客房隻有那麼多,你將就一下吧。”
弗蘭茨懶得再說,直接轉身去了15號房,進去之後,將門狠狠地反手一帶。“砰”的一聲,木門發出重重的撞擊聲,緊接著傳來一聲脆響,弗蘭茨從裏麵把門栓也反鎖上了。
老板娘一臉尷尬,怯生生地回過頭來望著獨眼,對方正用自己那隻獨眼冷冷地盯著弗蘭茨緊閉的房門,不同的是,先前還是匕首一樣的目光瞬間變成了上了寒霜的鋒刃。片刻,鋒刃掉轉方向,望向了欲言又止的老板娘。
老板娘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勸說的話語硬生生地被給咽回了肚子。
獨眼漢冷哼了一聲,徑直去了14號房,進門之後,獨眼漢抬起腳輕輕一勾,門就被輕輕帶上了,但是那輕輕的一聲門環相扣的聲響,反倒比弗蘭茨摔門的重音更加清晰刺耳,每個人都心頭一顫。
最終,達拉和瓦裏老人被安排進13號房,和帶著小女孩的男人一起住,隻是,加了一張簡陋的可移動小木床,達拉和老人就擠在這張小木床上,盡管心裏不太舒服,但是看到老板娘麵對那兩個刺頭時的為難和畏懼,達拉和老人都動了惻隱之心。
況且,一進13號房,達拉就發現,房內的男人也是一個很隨和的人,乍看之下,他有點像一個普通的健壯農夫,衣著樸素,膚色黝黑,虎背熊腰,但隻要稍加留意,就會發現男人的眼神又有著獵人般的機敏。而且,他手邊的兩把砍刀看上去沉重無比,刀刃邊緣甚至出現了一些細小的鋸齒狀的缺口,缺口周圍,還殘留密布著一些若隱若現的暗紅色物質,層疊斑駁。達拉想起以前村裏屠戶的刀也是這樣,但這兩把砍刀的份量,卻遠非一個屠戶可以揮動得了。
男人聽說達拉和老人他們要和自己同住,不僅沒有半點刁難和不快,反倒一付很開心的模樣。男人很健談,據他說這一路走來都沒有看到其他人,隻有自己和女兒相伴,現在可好,終於有人可以和自己說說話了。
說到女兒的時候,男人愛憐的看了看身邊的小姑娘,小女孩一手緊緊拉著父親的衣角,一手把玩著一朵番紅花。
偶爾一次,小女孩手裏的番紅花掉在了地上,男人馬上彎腰替女兒撿了起來,動作敏捷,和他那龐大的身軀形成鮮明的對比。男人溫柔地將花重又塞在女兒的手裏,一麵輕輕撫摸了下女兒柔順的黑色長發,那慈愛的眼神像一頭正在哺育幼崽的母獸般溫柔。
通過閑談,達拉和老人得知,男人名叫格雷斯,來自塔卡提卡,那是一座有名的人類重鎮,位於尼爾森地區。
3500年前,尼爾森地區曾是古老的人類勢力尼爾森的統轄範圍,1600年前,尼爾森經“米亞尼戰爭”而滅族,但是那一塊古老的轄地被斯坦利帝國接手後,仍然保留了自己原來的名稱。著名的日落崖、荷曼之牆都位於這一地區,還有廣袤的尼爾森平原,雖然比不上赫爾伯特地區的秩序之地,但是卻也物產豐富,加上這裏的人們時刻麵臨南部的卓爾威脅,因而民風彪悍,可謂寓兵於民,幾乎全民皆兵。
人們的聚居地塔卡提卡不僅是繁華的商業城市,還是一座固若金湯的軍事要塞,對於整個斯坦利帝國來說舉足輕重,有著極其重要的價值。
格雷斯說,他6歲的女兒嬌妮得了一種怪病,從兩年前起就開始不言不語,而且經常會做出失控的事情,每當她眼睛開始翻著白眼向上看的時候,周圍的所有物體都會立刻漂浮起來,懸在半空中,隨著她眼珠的轉動而飛速旋轉起來,隻有在她失去知覺後,異狀才會消失。
如果僅僅是摔壞些東西倒也罷了,她不小心發病的時候,甚至連靠近的人也一並摔傷,而且年齡越大,她這種失控的狀態也越來越多。對此,格雷斯做出過非常多的努力來醫治女兒的怪毛病,但是通通都失效了。
不過,一個月前,一個路過的術士告訴格雷斯,嬌妮的病無人能治,但精靈半島上學院的精靈導師可能會有辦法。
聽了格雷斯的話,達拉和老人才明白,為何嬌妮沒有像其他的同齡人一樣顯露出活潑好動的天性,反而一直沉默不語地乖乖坐在父親旁邊,一邊搖晃著藍色短裙下露出的小腿,一邊玩著自己手裏的番紅花,偶爾她也會抬起頭,靜靜地望著達拉和老人,閃過霎時的好奇和狡黠。
那眼神讓達拉一度產生這樣的感覺,這個6歲的小女孩洞悉一切,仿佛能夠看透自己心中所想。“她什麼都懂,隻是不想說話而已。”達拉心想,這個想法剛一閃過,達拉就看到小女孩的身子一震,仿佛達拉想中了她的心事一樣。
嬌妮看著達拉的眼光也跟著轉開了,但是一會兒後,又忍不住轉過來再次看了看達拉,帶著微微的驚訝和疑惑。
旅店外的森林裏,一個獵人打扮的大漢正望著透出昏黃燈光的小旅店,沒有弗蘭茨的命令,他不敢貿然前去投宿。
守著旅店蹲山林,還要不時提防林中的怪物和各種危險,這個頭腦簡單的莽撞家夥也頓時生出一種沒有尊嚴的低下感,不過,這種糟糕的感覺隻是一閃而過,他很快就吃驚地看到,旅店周圍不知道從哪兒快速噴出一層又一層的蛛網,將旅店牢牢實實地罩在了蛛網裏麵。
他不由得張大了嘴巴,想要提醒還在旅店裏的頭兒,可是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恐懼捏住了一樣,發不出絲毫聲音。過度的緊張使他忽略了周圍的危險,一張蛛網從天而降,將大漢兜頭罩住,大漢頓時就被困在其中,動彈不得,頭頂上,傳來什麼動物悉悉索索靠近的聲音。
大漢努力轉動頭部,隻是當他還沒有來得及看清頭頂怪物的具體模樣時,就感到自己的身體被一對毛茸茸的臂膀從後麵抱住了,緊接著,一對尖顎刺透脊背,穿胸而過。大漢低頭一看,那對尖顎正在不停地齧咬著自己的胸腔。
“啊~~”大漢終於大叫起來,淒厲的叫喊聲在夜色猙獰的大森林中分外清楚,一些沉睡的鳥兒也被這種臨死前的痛苦喊叫驚起,撲楞著翅膀,爭先恐後地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