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一說前段時間是我二叔的忌日,讓我和三叔有點不自然。因為在我們看來,即使二叔不算是我們家的恥辱,最起碼是個笑話。
我對二叔基本沒什麼印象,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喜歡讓我騎在他脖子上,扛著我滿街跑。
我二叔是個名人,即使他已經死了快二十年,依然為人們所熟知,而且是臭名遠播。關於我二叔的死有很多版本,其中一個版本是這樣的:
在一個烈日炎炎的下午,善於偷雞摸狗的陳有亮在家打完老婆,又喝了半斤馬尿後,就溜達到了村裏學校的牆外,醉漢陳有亮站在校牆外就聽到了牆裏邊傳來了女人拉屎撒尿的聲音,於是他就撅起屁股,欲火熊熊地將頭從屎尿槽子裏探了進了……
牆厚槽子深,二叔陳有亮的兩條腿都翹了起來,但他依然義無反顧,勇往直前,最後終於體力不支,然後勢大力沉的栽了進去,被濺了滿屁股屎尿的女老師“嗷”的一嗓子從茅坑上躥了起來,立刻驚動了整個學校,也震驚了整個村子。
當人們將二叔拔蘿卜似的從屎尿槽子裏拔出來的時候,可憐我那喜歡扛著我滿街跑,既可憐又可恨的親二叔早已經一命嗚呼了。二叔一死,二嬸也改嫁不知去了哪裏。
當然這隻是眾多版本之一,但無論是哪一個本版,我二叔陳有亮是掉進女廁所淹死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二叔死的臭不可聞,家裏人自然不願意提他,現在二奶奶一說苗苗可能是二叔回家嚇到的,可以想象三叔會是什麼心情。
要不是二奶奶說要敬鬼神,以三叔的脾氣估計早就罵上了。
因為三叔家沒有小米,二奶奶就讓我們準備了一桶清水,然後找出了一件苗苗平時穿的褂子。
將裝滿清水的桶放在門口,二奶奶用兩隻蒼老而幹癟的手敞開苗苗的衣服,又讓苗苗彎腰站在水桶邊。
水中映出了苗苗的影子,隨著水輕輕搖晃。
雖然我撞過邪見過鬼,但不免還有些緊張,三叔比我也好不到那裏去,腳下像生了瘡一樣,不停的挪動。
“苗苗……”二奶奶說話漏風,聲音發顫,聽得我渾身不舒服。
“哎!”苗苗清脆的應了一聲,可能覺得很好玩,苗苗還一個勁的笑。
我心裏多少有點不解,剛開始叫魂,苗苗就好了,這麼神奇?
“回家嘍……”二奶奶又拉著聲音說。
“好!”
“苗苗……”
“哎!”
“回家嘍……”
“好!”
二奶奶叫,苗苗應,一個蒼老,一個稚嫩,兩種聲音不停的重複。
院子裏空蕩蕩的,樹葉紙片隨風翻滾,皎潔的月光照在身上,讓我不由的起了陣寒意。現在不是盛夏,可也絕對不至於讓人感到冷,看來我終究是個膽小如鼠的人。
二奶奶終於停了下來,她將苗苗的衣服遞給三叔,說:“老三,你到大門外再叫幾聲。”
三叔接過苗苗的衣服,麵露難色,說:“二嬸,我不會啊。”
“你就學我的樣子,叫苗苗的名字,讓她回家。”
三叔求助似的看向我,說:“安子,你陪我去。”
我點頭跟著三叔到了院門外,城裏人晚上喜歡溜大街,農村人晚上也喜歡聚在一起聊些家長裏短,促進鄰裏和睦。
在昏黃的路燈下,幾個中年婦女在街口的路燈下坐著聊天,旁邊還有幾個小孩追逐打鬧。三叔敞開苗苗的衣服,緊張中帶點扭捏,清了下嗓子說:“苗苗,回家啦……”
三叔一喊,立刻引起了街口的幾個中年婦女注意,幾個人笑成一團,傾斜著身子低語,如果我猜的不錯的,她們一定是在說有關三叔的話題,不然不會笑的那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