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長夜(2 / 2)

老太太聽了,緊緊拉住阮氏的手,果然還是兒媳婦靠得住,她們婆媳倆,才是和八老爺利益相關最大的人,才是聯係最緊密的人。

一碗藥下去,八老爺臉色依然青裏透黃,黃裏透著病態的酡紅,依然說著胡話,大夫過了半個時辰查了脈相,倒是說藥開始起作用了。

心力交瘁的一屋子女人總算鬆了口氣。

整整一晚,八老爺的額頭換了一條又一條降溫的冷帕子,身上一遍又一遍抹著烈酒,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八老爺開始輕聲喊疼。

秀蓀拿起手邊的水杯,用紗布沾濕了給八老爺潤了潤幹裂蒼白的嘴唇。

一個時辰之前,大夫宣布八老爺脫離危險了。

大家鬆了口氣的同時,一起勸阮氏趕緊去休息,阮氏也不推辭,由任媽媽扶著進了西梢間。

秀蓀回頭接著勸老太太,和申媽媽生拉硬拽地拖進了東次間,那裏已經鋪好了被褥。

申媽媽又勸秀蓀,被秀蓀擺了擺手,“我是老爺的女兒,自當守在他身邊,不然等爹爹醒了看見一個親人都不在,該多傷心呀。”

申媽媽就沒話說了,秀蓀安慰道,“等明天老太太和太太都休息好了,我再去好好睡一覺,媽媽放心,我是小孩,偶爾熬會兒不會有問題的。”轉身回了西次間。

秀蓀又給八老爺額頭上換了個帕子,再次用濕帕子給她潤唇,聽八老爺喊疼,放下心的同時繼續腹誹,哼,滿身的傷口上擦的都是烈酒,能不疼嘛,她看著都覺得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

知道喊疼,應該快醒了吧。

正尋思著,就見八老爺皺了皺眉,啟開了眼皮,仿佛是不能適應,又閉上了,片刻之後,再次睜眼。

秀蓀已經叫醒了靠牆圈椅裏閉目養神的大夫,自己讓開站在床尾。

八老爺臉上青紫之氣已經褪去,此時看上去隻不過很是憔悴,蠟黃蠟黃,幹巴巴的。

秀蓀見他眼睛循著屋子轉了轉,又看著她抽動著嘴唇,幾步走過去,在她耳邊輕聲道,“老太太和太太在這兒陪了您一夜,一個時辰前才去休息,等會兒天大亮了,老太太和太太看見爹爹醒過來,一定高興。”

八老爺秀蓀這麼說,漆黑的眸子閃過許多愧色,聲音黯啞道,“爹爹沒有中舉,你們是不是很不開心?”

他不敢直視秀蓀清亮澄澈的眼睛,在他看來,他沒有完成一個男人應該為家人做的事,對家人很是歉疚。

秀蓀在內心裏翻了個白眼,還“切”了一聲,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安慰八老爺道,“爹爹這是說哪裏話,您平安康泰才是最重要的,老太太打您也是氣您說話做事欠考慮,擔心您不知深淺闖了禍,這次不中還可以下次考,無論中不中舉,您還是老太太的兒子不是?”

抬眼看見八老爺的神色很是尷尬,才驚覺這番話並不適合女兒和父親說,呃……小孩真不好裝呀。

秀蓀如果是個真小孩,從看見八老爺遍體鱗傷的那一刻開始,就應該會嚇得放聲大哭,還需要老太太和太太分心安慰照顧,並且哭著哭著睡著了,一覺睡到天亮。

而不是從昨晚開始安慰老太太和太太,還很懂事地給父親侍疾。

她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她沒辦法在看見老太太和太太這樣無助的時候再裝下去,她沒有辦法不去一起分擔。

她自己也很驚訝,前一世她是多小心一個人呀,裝傻裝呆裝天真那麼在行,今生居然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麵對傻缺的父親,竟自然而然地就提點起來,可是父親是該輪到她提點的嗎?子不言父過,何況是這樣大喇喇地將八老爺挨打的事提出來,還嚴謹地分析他錯在哪兒。

唉。真是安逸日子過久了,腦袋不用運轉都長了蜘蛛網了。

秀蓀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正在診脈的大夫,見他專心致誌的,仿佛什麼也沒聽見。

又轉眼去望八老爺,剛打算開口求父親原諒,卻見他無聲地慘笑起來,歎氣喃喃道,“一個女娃娃都懂的道理,我竟然不曾仔細想過。這二十六載簡直白活了。”

秀蓀想起這還是她第一次與八老爺進行如此深入心靈的交流,看他這個樣子,也怪可憐的,索性開業送驚喜,她又道,“老太太和太太說我早慧,一般人是沒有的,老爺不要嫉妒呦。”

圓滾白胖的小女娃,歪著腦袋說著孩子話。

八老爺聽了想大笑,卻扯動了周身的傷口,皺眉抿著嘴忍受著。

秀蓀趕緊托著小小的茶盅,喂八老爺喝了幾口水,天色已經大亮了。

看著窗外半邊橙紅的天空,秀蓀長長出了口氣,這漫長的一夜總算是熬過去了。

果真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隻是一折唱完還有下一折,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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