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少年遊
少年長成天下遊。
江湖。名利。兒女。長情。
一切早已有前人的前車之鑒，但是在這個江湖上，這些就像一個萬年不滅的咒語，在一代代江湖兒女身上反複輪回。
“我想退出江湖。”
“不行。”
“為什麼？”
“因為你身在江湖，你是江湖人，你就是江湖，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怎麼退？”
“那我豈不是無路可退。”
“是，而且這還是命中注定的，除非你已經沒有命。”
“我不信命，天涯在哪？遠不遠？我要浪跡天涯。”
“天涯就在你的腳下，你已經踏在天涯的路上，你說遠不遠？人們總是這樣，明明身在天涯卻不知，即便是一場亡命天涯。”
“那明月呢？明月在哪？我想看看它是不是還和我小時候一樣的圓。”
“明月就在你的心裏，而且陰晴圓缺並不是它決定的。”
“那由誰決定？”
“由你。”
“我？為什麼？”
“因為你的心已經不圓，又怎麼能期望明月在你心中的投影是圓的呢？所以說它的陰晴圓缺是由你決定的。”
“哦，我懂了。”
“你不懂。”
“嗯！”
“因為，每當人們真正懂的時候都是命不久矣之時。”
風帝的眼角已經掛上淚珠，他還記得那時與師父的對話，現在他已是命不久矣了，所以他真正的懂了，但是懂了又如何，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事，明明昭然若揭，道理明明清楚明白，但不還是有很多人揣著糊塗當明白的去做，所以告誡隻能在人做了之後才有用，告誡他們下次不要再做，然而到了下次，他們還是義無反顧的去做，亦如飛蛾撲火般執著。
他的喘息更加劇烈，聲音也更加微弱，一切都在表明他的生命跡象快要走到了尾聲，天涯隻能把耳朵貼在他的嘴上才能聽清他的囑咐，“臭小子，我......我死後，把我的是屍體火化了......帶著我的骨灰去離恨天......與她同葬......你身上的陰陽乾坤咒和羅薩咒並存雖然不會要了你的......你的命，但是發作起來卻是雙倍的痛苦......去......去離恨天找雨帝，若他還沒有死.....他......他或許可以......。”
可以......天涯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那個他曾經最不想聽見的聲音，隻要他的聲音一出現，自己定然少不了皮肉之苦，但現在他是多麼想再聽下去，可惜再也沒有機會，半夏淚眼朦朧，口中喃喃的吟唱著風帝生前最喜歡曲子。
“一張機，流霞傾盡繞春堤。幽蘭絳草芳澤意。冰肌玉骨，胭脂翠黛，相對浴紅衣。二張機，鬢香輕散沐仙姿。羞持藕臂嬌容麗。回眸笑語，氤氳凝霧，淺畫自依依。三張機，暮寒猶綴柳芳枝。星濃月淺花凝淚。含情雋永，鴛鴦盟誓，最是兩心知。四張機，花開花謝影雙飛。春風不解愁滋味。清尊素酒，篆香惹緒，永夜戀癡迷。五張機，朝朝暮暮雨霏霏。桃花結子承安逸。山林夢遠，瓊壺敲盡，錦字杼璿璣。六張機，銀河劃斷兩情癡。盟鸞心在常相憶。繁花待剪，疏鍾催曉，幾度寄相思。七張機，愁腸試酒晚來遲。迢迢霄漢終無計。畫樓雲雨，良宵岑寂，一夢斷塵泥。八張機，夢闌相見盼春歸。秦箏調柱聲如泣。宮商難理，弦音如夢，何處覓靈犀？九張機，小書錦字篆清詞。軒窗幽暗華枝碧。流雲醉挽，瓊瑰暗信，無奈兩徘徊。”
雙眼緊閉，麵容安詳，這個江湖人終於退出了他的江湖，在他生命的盡頭，到底是為他感到哀傷還是高興呢？天涯心中突然有一種莫名的衝動——他想笑，為什麼會這樣？他不知道，但是還不容他多想，自己已經笑出聲來，哈哈......，他笑的那樣開懷，笑的不能自抑，笑得不可控製，難道這就是所謂物極必反，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大音若希，他這樣是大悲若喜。
火，大火，卷著風帝的屍體，將他化為灰燼，這時又起風了，但這次是為了帶著這個一生如風的人吧，希望他一路走好，告別了灰猿兒和白條兒，天涯帶著半夏試著飛上懸崖，離開，離開這個他們呆了八年的地方，八年的時間讓他們得到了許多，也失去了許多，但是得失向來隻在一線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不再理會。
夜，什麼時候才會盡，在它最深的時候，那時候也是它最美麗的時候，但是再美麗也快要到了盡頭，因為晝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