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姬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好了一點。她收回手,轉身背對著六安,說起了從前的事。
“你我初入暗樓時,隻有彼此能夠依靠。那時候吃的苦,卻成了我此生不願意遺忘的記憶。你心裏有沒有一點愛我、敬我呢?”
六安沉默不語。
紅姬從袖中掏出一個繡著粉蝶低飛的天青色荷包,又接著說:“你要報殺母之仇,根本就是大錯特錯。你的娘親還活著,殺母之仇從何而來?”
六安受到觸動,伸手便要去接那荷包。
紅姬卻不肯輕易給他。
她舉著荷包說:“你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你娘親為你求來了這道平安符。以你的能力,應該很快就能夠查清楚這平安符來自哪座山、哪座廟。”
六安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麵露慍色:“你還想要我做什麼?”
紅姬看著他俊秀的容貌因為憤怒而扭曲,不由得想起她逼他認錯時的情形。
他被饑餓和黑暗折磨得脫了相,這才過了多久,他外在的容貌已經恢複了七八成。
紅姬覺得,先前那點懲罰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就算是親手養大的狗,若一時疏於教訓,也會生出對主人齜牙的膽子。
現在,她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
當他說出願意痛改前非、回到她身邊的時候,她沒有被欣喜衝昏頭腦。
一個真假難辨的消息隻能要挾他一時,她要的是他長長久久的心悅誠服的歸順。
“從前,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
“一家人?”六安打斷了她的話,聲音微微顫抖,“我和你永遠不可能是一家人。你有什麼條件,盡管說出來。我隻要它!”
他呼吸急促,雙眼緊緊盯著粉蝶荷包,仿佛他的咽喉也如這荷包一樣被紅姬攥在手中。
紅姬臉色一沉,過了好一會兒才恢複如常。
“你年輕氣盛,不明白我是為了你好。我不跟你計較。”她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對六安循循善誘,“紅葉的死,和王妧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大長老沒有把詳情公之於眾,卻將王妧的名字寫入無頭榜。你看,就算我不逼你殺了她,她也會死在暗樓的人手裏。倒不如,你拿她的命來換這平安符,甚至是換那長老之位。”
六安將目光從荷包上移開,臉上也露出思索的神色。
紅姬並不催促他,隻是將天青色荷包收好。
良久,六安才歎了一口氣,懊悔地說:“早知道,我就不該把她送進濁澤。”
紅姬眼波一轉。
這小子真是一點都沒變。
她養了他十多年,他都能翻臉不認人。對相識僅僅數月的王妧,他又能有幾分真心?
她說:“那真是可惜了。”
“不過,我也不能白白放過這個機會。”
她聽見他在喃喃自語。
“對長老之位,誰能不起垂涎之意?憑我一己之力,恐怕抵不過白先生和其他長老的決心。”
有時候,紅姬十分欣賞他的這種冷靜,有時候她又十分厭惡。
“我會幫你。”她說。
反正,王妧終究是要死的。長老之位不能落在外人手裏,但也不能便宜了眼前這個桀驁不馴的小子。
等她收拾好紅葉留下的殘局,再騰出手來,教這小子牢牢記住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