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故意落後半個身形,從街上巡夜的更夫麵前經過。
這是一次冒險。倘若更夫當場叫破四鄰的人,他隻得狼狽逃竄、再伺機而動。
但他猜對了第二種情形。
更夫像是什麼也沒看見,照舊前行。
“過來……”
低沉的命令傳入更夫的耳朵裏,更夫卻不敢當作聽不見。
黑衣蒙麵的六安瑟縮躲避在街角的幾個空木桶後麵,虛張聲勢般抬起了左手臂。
“扶我……”
更夫怔了一下,但他平素膽子大,入了這一行以後,他的膽子練得更大了。
他走上前,給黑衣的六安搭手。
“大哥,你受傷了?”
“囉嗦。”
得到回應的更夫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
“還能走路嗎?”他小心問。
更夫聽到一陣被刻意放輕的呼氣聲間著一段急促且用力的吸氣聲,而後發覺對方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到他身上了。
“走。”
更夫被重量壓得雙腿微曲,不知怎的就往前邁了兩步。
他不能停下來。
半背半扶著黑衣人,更夫選了一條小巷。二人兜兜轉轉,竟來到了容聖女入住的客店所在的街道。
繞進後巷,更夫在見到一扇半開的木門後腳步明顯變得輕鬆了。
他沒有選擇靠近那扇門,而是從黑衣人的臂膀中抽身出來,悄悄離去。
他什麼也沒問,六安什麼也沒說。
一個年輕女人提著一盞燈籠從門後探身出來。
風帽擋住了她的頭發,隻露出一張尖臉。
乍見之下,這張臉白皙如雪,眉目細長,雙唇削薄無血色,有如鬼魅。
她朝六安招了招手。
六安走上前去,步履平穩。
“徐澗呢?”女人開口了,聲音輕柔,帶著溫度。
“我不認識。”六安回答說。
“你身上這衣裳的主人。”
年輕女人左手舉燈,右手猛地一揮。一陣香風從她的指尖飛出。
六安閃身一躲,才沒有沾上香粉。
女人卻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繼續說著:“袖子短了,領子也不合適。還有,你這雙眼睛,太亮了,一點也不像徐澗。他就是個呆子,你也見過了。”
六安沒有再否認。
“那呆子你們還要嗎?”
年輕女人點點頭,手上卻不再動作:“他雖然笨拙,卻也是受我看顧的小弟。閣下若能高抬貴手,我感激不盡。”
“我從來不做多餘的事。”六安的回答模棱兩可。
兩人你來我往說了這麼多,卻沒有一句泄露各自的底細。
六安賣了個破綻。
“那口箱子我們勢在必得,就算是容聖女也擋不住。你們若還想要那小子的命,就退避三舍。等天明了,我們得箱,你們得人,兩相便宜。”
“閣下都這麼說了,我哪能不同意?隻是,你我初次相見,連姓名都不通,叫我怎麼相信你的話?”
“你若有心,將來自然……”
六安話音未落,女人突然有了動作。
燈籠脫手,打在六安衣角,引起火星亂彈。它的頂部拉出一根細繩,仍由那年輕女人牽動。
六安沒想到,火星見風長大,沿著他的衣角往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