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蛟軍對這兩樣東西做了特殊的處理。
竹籃敞著口,提手處和底部分別係著長繩。
長竿的一頭綁了一把兩齒的鈍魚叉。
秋秋做事也不含糊。
她找來同伴合力將小船牽引靠近戰船,以魚叉為支點,利用係在提手處的繩子將盛放幹餅的竹籃下垂至小船,而後拉動連接竹籃底部的繩子使竹籃翻轉。
清晨時運送生果的過程十分順利,因此誰也沒料到,此時運送幹餅竟會遇到麻煩。
首先是海風卷動的浪潮打得小船搖擺不定,竹籃無法安穩落在小船上。
其次是幹餅不能像生果一樣四處滾動。竹籃左右翻轉,幹餅卻貼在竹籃內側,輕易無法脫落。
本來,這些麻煩不足以成為麻煩。隻因田恕毫無求生的意願,才讓這些麻煩難倒了秋秋幾人。
“誒,給你幹餅,你吃不吃?”秋秋對著小船高聲發問。
田恕一動不動,仿佛什麼也沒聽見,仍舊側身躺著。
“他會不會真的……”秋秋心裏生出疑慮。
即使她的話沒有說完,旁人也知道她想說什麼。
“不!不會的!”俞十一當即出聲反駁,轉頭朝小船喊出了田恕的名字。
呼喊聲斷斷續續,鑽入田恕耳中。
他的眼珠子動了一下,緊接著,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那是他熟悉的聲音……
誰?
田恕想要開口說話,卻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好像著了火,他的聲音被燒成了嗆人的灰燼。
他不禁轉頭朝呼喊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他渾身軟綿綿的。
轉頭的動作對他來說也很吃力。
目光盡頭,重重疊疊的人影漸漸合攏。
那張清秀的臉,那條揮舞的手臂,那道又哭又笑的吵鬧聲,無一不在表明那個人的身份。
他繃緊的身體放鬆下來,幹澀的眼角也變得濕潤。
他還活著……
就算旁人一邊對他揮舞棍棒、一邊嘲笑他的懦弱,就算嶽先生嫌棄他愚笨,就算田夫人不願意承認他……
他一直忍辱苟活。
他被田大管家哄騙著、推搡著,糊裏糊塗做了慕玉山莊的少莊主,從那時起,他便失去了踏實的感覺。
他的那些暗淡的過往再也不會被別人提起,他的光鮮身份背後的空虛再也不會被別人看見。
操縱了這一切的人為他裁剪了一副錦繡前程,助他平步青雲,卻也讓他見識到淩空的怖懼。
就連田大管家也無法理解,他為何如此看重俞十一。
他將俞十一當成係住他的錨。
漂浮的小船有了堅定的依托,也就有了生機。
田恕掙紮著起身,右手一不小心重重按在身側的生果上。
生果皮開肉綻,紅色汁液四濺,沾上田恕的手腕和袖口。
他心頭突突地跳。
香甜的氣味擠進他的鼻腔。
他不由自主地將沾到生果汁液的手腕放到唇邊。
饑餓像猛獸一樣撲向他。
他也變成了猛獸,將破碎的果肉吞食入腹。
直到聽見戰船上傳來的歡呼,田恕才恢複了神智。
他的唇邊沾滿了血色的汁液,口中竟也嚐到了血腥的味道。
是他的嘴唇破了。
他愣了一會兒,而後動手取下竹籃裏的幹餅。
飽腹之後,田恕才開始思索。
為何俞十一會出現那艘戰船上、與擄劫他的人為伍?
查出混入離島的探子是鬼三爺交給他的任務,也是對他的考驗。可他剛抓住大淵漁場的內鬼,就被兩個神秘人物劫持了。
如此巧合,是不是說明他距離成功隻有咫尺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