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他布衣布鞋,身形、相貌都很普通,不像一個冷酷的殺手,更像一個想向路邊的人家討水喝的過路旅人。
王妧見到他的時候,恍惚明白了對方為什麼敢在白天動手。
耷拉的眼皮遮蓋住瞳仁深處的空洞,路途的風沙粉飾了撇嘴的表情帶來的凜冽之色。
王妧從沒見過比眼前人更像殺手的殺手。
“隨隨便便闖到別人家裏來,你是要做賊嗎?”王妧拿出主人家的架勢,首先開口質問。
殺手眼神空空,卻不是瞎子。
他先掃視四周,而後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屋內的氣息。
“我不是賊,想討碗水喝,可以嗎?”他嗓子幹啞,證明他確實趕了很久的路,才停下來討水。
“不可以。”
王妧的拒絕不但讓殺手撐開了眼皮,還讓躲在屋後的曲恬心跳加快了。
“門前一池塘水你當做看不見,還闖進屋裏來。我看,你就是要做賊。”王妧繼續說。她知道,殺手還在找杜家姐妹二人之中的妹妹。
殺手摸了摸下巴,思索過後,改口說:“你說得有道理。我就是來做賊的,偷水賊。你家裏就你一個人,你攔得住我嗎?”
王妧聽後,發出嗤笑。
“你承認你要做賊便罷了,還說什麼偷水賊。你以為這些借口騙得過我嗎?你再不老實交代,我就會讓你知道我是不是一個人。”
曲恬忍住笑意。她沒有親眼看見殺手的反應,卻從王妧說話的語氣和內容推斷出,殺手對王妧沒有威脅。
殺手打量一番王妧的裝束,忽然高聲說:“人都出來吧。”
說完,他將手放在耳邊,做出側耳細聽的姿勢。
王妧臉上變得嚴肅起來,雙手握拳想阻止什麼。
“你承認自己是一個人也罷了,還說什麼要我老實交代。你以為你騙得過我嗎?”殺手回憶著王妧剛剛說過的一字一句,嘲弄地複述一遍。
王妧當即意識到,對方很自大。她當初也是自大到不顧後果激怒劉匡,後來才有所收斂。
殺手篤定他的目標是手無寸鐵的少女和小童,竟然沒有預先查探目標四周的情況,就直接出現。
他如果不是實力強大,就是行事冒失。
王妧相信自己的判斷:對方是一個自大的高手。
見王妧沒有被激怒,殺手反而怒了。
“不是討水,不是偷盜,我是來殺人的。”殺手拋出無形的套索,並一點點收緊,“我演得不像,可我殺人很在行。你的脖子,嗬嗬,和屋外那群雞鴨的脖子一樣脆弱,我一隻手就能擰斷。”
他想看看他的目標臉上的恐懼,那會是他這一趟行動最大的收獲。
沒想到,他的目標很快就接受了他的真實身份,沒有露出半點慌張。
“你殺人的時候,把人看成雞鴨,那你看你自己是什麼?”王妧看見殺手眼裏的寒光中映著她的身影。
殺手無言以對,陡然發現他的目標掙脫了套索,而他自己卻被縛住雙手。
他不再多言,倏然抽出隨身的尖刀。
王妧知道,收網的時機到了。
“你是個愛演戲的殺手。是殺了太多人,忘了你隻是一個凡人嗎?”王妧向窗邊後退,窗外就是曲恬的藏身之處,“如果你今天殺不了我,你就算不上一個合格的殺手。你隻能算是一隻笨雞。”
王妧不明白,曲恬為什麼還不動手?
她已經無處可退了。
“聽好了,我的名字叫做烏鴉,但我更喜歡別人叫我老鴰。你到了地下,可以向閻羅打聽一下,我是不是一個合格的殺手。”殺手的理智漸漸被殺意淹沒,“如果你不是我的目標,我真舍不得一刀殺了你,我會把你千刀萬剮……”
話音未落,尖刀已經刺出。
“曲恬!”
王妧的匕首擋不住殺手的刀。
她的手腕血流如注。
屋外各處的人影閃動,衝向陷阱中的猛獸。
王妧麵對殺手時的言語舉動過於從容,騙過了殺手,也騙過了曲恬。
曲恬誤以為王妧正在套問殺手,才暫時按兵不動。
直到王妧發出呼喊,她才意識到危險。
她翻窗進屋,全身繃緊,出手迅捷如閃電。
一根長棍化成利劍,指向殺手的咽喉。
誰知,殺手竟然沒有躲閃。他的目標始終是王妧。為了殺死目標,他不惜代價。
王妧去路被攔,退路被截,呼吸之間,她隻剩死路一條。
恐懼攥住她的舌頭。
她不甘示弱,盯著殺手那雙眼皮耷拉的眼睛,張嘴說:“你演得不像……我演得像不像?”
她話裏、眼裏盡是嘲笑。
烏鴉犯了一個他當殺手以來從未犯過的錯誤。
他在殺人時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