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這麼做不是很冒險嗎?萬一你相信了呢?”曲恬又問。
王妧歎了一口氣。
“如果我猜測得沒錯,他知道紅姬從州城派出殺手來此殺害杜家姐妹,紅姬卻不知道烏翎的人手潛伏在梓縣、打算搶先對杜家姐妹下手。他見我們埋伏在杜家,也能猜到我們的目的:我們既是他的敵人,自然也是紅姬的敵人。如果我相信了他的話,貿然前往梓縣查探,他也能將禍水東引。”
聽了王妧的解釋,曲恬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
她原本打算等捕鼠行動結束後,回頭再找機會向魏知春回稟她今日得知的新消息,現在卻越想越著急。
她感覺到,調查暗樓已經刻不容緩。
“王姑娘,我們既然已經知道眼下的難題不但是容氏在興風作浪、還有暗樓的殺手頭領在推波助瀾,就不能再等下去了。捕鼠行動就此結束,我們即刻回去見魏大人。”
王妧眉頭一蹙。
她的本意是引起魏知春對暗樓的野心的重視,沒想到,她把握不住分寸,竟讓曲恬對暗樓完全改觀、如臨大敵。
“曲護衛不必急於一時。我們眼下還不能走。”王妧說。
曲恬不解。
王妧想了想,說:“假如第二撥人馬來到杜家,撲了個空,一定會想到杜家姐妹二人去州城找杜大娘了。二人抵達州城之前仍有可能遭遇不測。”
曲恬轉念一想,不得不承認王妧說的有道理。
她苦笑一聲,說:“方才我還勸王姑娘繼續參與捕鼠行動,轉頭就忘了這麼重要的事,還要王姑娘來提醒我。我真是慚愧。”
王妧沒有將曲恬的謙辭當真。
幾人消除了分歧,耐心等待。
到了傍晚時分,預料之中的殺手姍姍來遲。
一個衣衫襤褸、瘦削僂背的老乞丐手拿破碗和竹拐,沿著小路緩緩走到杜家門前的池塘邊。
夕陽消失,天色漸漸全暗了。
老乞丐用竹拐撥了撥水麵的浮萍,一彎腰,一探手,破碗已經盛滿一碗清水。
“舒服。”
他仰頭將清水一飲而盡,感歎一聲,隨後望向籬笆後敞開的屋門。
門內並無燈火。
在一片雞鴨嘈嘈中,老乞丐提高了聲量。
“有人嗎?給點吃的,行嗎?”
無人應聲。
“沒人?”
老乞丐自問自答,自作主張,翻越過矮籬笆,徑直往屋內走去。
他一隻腳邁進屋門,眼睛也適應了昏暗。
他四下張望,猛然瞥見一道人影坐在窗下,被嚇了一大跳。
“你你你……是人是鬼?”
話一出口,他已回神。
眼前的黑影十成是他的目標。
如他所料,黑影發出了回答。
“哼,做賊的果然心虛。”
“是人就好。”老乞丐聽見人聲,鬆了一口氣,轉頭又質問起來,“哎!你一個大活人怎麼裝神弄鬼,嚇唬別人呢?”
王妧為了隱藏受傷的手,也為了阻礙殺手的行動,才故意不點燈。
此外,杜家的燈油蠟燭所剩無多,而捕鼠隊伍所攜帶的燈燭器物也和這個普通的田園人家格格不入。
“山村老屋,沒有財寶,隻有獵箭和砍柴刀。你進錯門了。”王妧語帶威脅,不是嚇退殺手,而是在表明她是杜桑。
老乞丐嘿嘿一笑。
“沒進錯、沒進錯。這附近又沒有別的人家,我怎麼會進錯門?”
他的回答在王妧聽來也是在表明殺手的身份。
“小姑娘,你別當我神神叨叨的、是個賊、或者是個騙子。我年輕的時候,跟一位方士學過望氣之術,小有所成。昨日,我登高望遠,見此地山穀之間彌漫著一股凶煞之氣。我心神不寧,即刻動身趕來,想找到一個化解之法……”老乞丐說得起勁,驟然停下來,發出意味深長的歎息。
屋中陷入古怪的靜謐。
王妧心裏嘀咕。
來者的言行舉止很不像一個殺手,難道是誤打誤撞路過這裏?
念頭一起,她即刻否定了。
她不相信這是巧合。
“你想說便說,我聽著。”
老乞丐麵上訕訕,好在沒人看見,他很快就恢複如常。
“我一到此地,即刻看出屋外那口方塘有問題。所有的凶煞之氣都出自方塘底下。”
王妧越聽越覺得對方是個騙子。
她順著對方的話頭,插了一句話:“你還喝了一碗充滿凶煞之氣的池水,看來你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