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靖南王仿佛蒼老了十歲。
他的發際生出大片的花白,原本光潤的麵龐蒙上了灰撲撲的病氣,就連炯炯有神的眼睛也不時流露出迷茫和脆弱。
“王爺,王妃已經等了一夜了。”出聲提醒靖南王的是他的貼身隨從。
靖南王半眯著眼睛,不置一詞。他剛和義子趙玄說了會兒話,更多更重要的事還沒有全部交代好,而他也知道自己清醒的時間寶貴,不能浪費在無謂的爭吵中。
他望向黎焜。
“請王妃回去。”靖南王終於開口,隨後又把一眾心腹遣走,隻留下義子趙玄。
趙玄眼下一片烏青,兩天三夜不眠不休,他還強撐著要追尋到陳舞和幕後黑手的下落。
“你為什麼不願意?”靖南王本該因為趙玄拒絕接受赤猊令而痛心疾首,可是當他看到義子慘淡的形容,他卻連一句責怪的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我拿著赤猊令揮師北上,義父,你會怎麼做?”趙玄喉嚨灼痛,聲音有些沙啞。
靖南王愣了愣,那的確是趙玄會做的事。
趙玄眼底好像有一點火光明明滅滅,最後終歸於無。
“所以,我不會拿赤猊軍去做你不想看到的事。”
赤猊軍是靖南王一兵一卒帶出來的心血,如果不是經曆過毒發垂死的境地,靖南王也不會匆忙做出這個決定。
“義父,你好好歇息。”趙玄說完,便要告退。
靖南王連忙出聲阻攔。
“王妧,她說她在容州等你。”靖南王心頭一動,脫口而出。
隨即,他又把鱟蠍部容氏的舉動說了一遍。
“他們要赤猊軍前去容州,鎮壓厭鬼,我沒有同意。他們又脅迫王妧隨他們前往容州,篤定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靖南王說到這裏,苦笑一聲,“我確實沒有餘力處理這件事了。王妧也知道,所以她說,要你去容州找她。”
他還沒有告訴趙玄,王妧以治病為條件,要求解除她與趙玄的婚約。所以,靖南王也不想把王妧話中帶的刺挑明了。
小丫頭想對他使激將法,手段還是太嫩了。
但這並不妨礙他順勢而為。
隻要義子能主動接下赤猊令,主動前往容州救人,那他這個做義父的就算被王妧當做中計了又如何。
他一點也不擔心王妧會怎麼刁難趙玄,他對自己的義子信心十足。
關鍵是,王妧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重要到趙玄願意為之改變心意?
趙玄咬著牙,臉上神色幾度變換。
湧上他心頭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靖南王為何這時才告訴他這件事!
“她不會輕易向別人求救。”趙玄眼前一暗,又故作鎮定穩住身形。
他在湖州掘地三尺也沒找出陳舞的下落,所有被他抓在手裏的線索一一斷絕,他竟還苦思冥想王妧會有什麼動作。
她一開始便說,有人要對靖南王不利,所以她才潛入王府別院。
不過,她倒乖覺,經他暗示,沒有大大咧咧地把這件事捅到靖南王麵前。
她查出暗害舞師的黑手,她猜到陳舞刺殺靖南王不成一定還有後招,而現在,她又查到了什麼?
她還有多少事瞞著他?
“厭鬼作亂。既然鱟蠍部言之鑿鑿,你去一趟也好,定一定人心。”靖南王知道義子已經意動,“其餘諸事,你不必過於擔心,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那些小人掀不起什麼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