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輪圓月,月邊兩三閑雲,雲下仙影一蹤,長嘯複彈鳴琴。
落塵雙目靜閉,仰頭望著那身影,此時,他還是處於那將醒未醒之渾噩狀態,是以,那縷琴聲在他耳邊也越來越清晰。
見落塵閉目望天,神情似有所悟,張道實與陳玄清二人終於確定落塵所說之言或許不假,可是,無論兩人怎麼飽運真元,怎麼提升目力,都未能看見落塵所說之月下身影,無奈之下,二人隻得長歎一聲,暗歎落塵果然是靈覺非人,亦歎有些機緣果然是強求不得。
那縷琴音悠遠飄渺,時而如訴如泣,似少女輕吟,時而商羽錚錚,似金戈鐵馬,每一次轉弦,都泛起各色玄光,如水波萬丈。
忽然,落塵腦中一亮,福至心靈,靈覺再進,而那月下清雅身影,也在他腦中逐漸清晰了起來。
那人是一位老者,麵容清臒中帶著一絲儒雅清高,須發如雪,隨夜風飄散,一身月白色的寬袍飄逸俊雅,也在隨夜風鼓鼓飄動,而他之雙手,正在撥弄懸浮在身前的古琴,而就是在這時,那琴音之中所表達之含義也在他腦海中清晰起來。
那老者並未開口,隻是變幻著琴弦,但落塵分明能明白那琴音之中所含之意。
“老夫在月下彈琴一甲子,小輩之中能發現老夫的,你還是第一人,也罷,相見即是緣分,今夜老夫看在上陽子之麵上,傳你仙音一縷,能領悟多少,便看你之造化罷。”
一縷琴音過後,月下老者忽然弄弦如飛,一道道錚錚琴鳴似水波一般從他指尖向四下散開,赤、橙、紅、綠、青、藍、紫,古琴七弦,每一弦所發出之水波顏色都對應著彩虹一色,霎時間,整個天地在落塵腦海中變得絢麗無疇!
音波蕩漾,月色清輝,整個天地間,無處不充斥著如水波一般的琴音,落塵麵帶祥和微笑,於這光海之中靜靜領悟著,周圍動靜絲毫映入不了他之心間。
張道實和陳玄清兩人見落塵呆呆站在原地,一臉寧靜祥和的微笑,都知道他已進入了一種玄妙狀態,但他兩人卻毫無所覺,無奈歎息一聲,兩人不顧酒後腦中朦朦,當下盤膝坐在落塵身後,真元微運,布下一“寧心陣”來,為落塵護法。
而此時,落塵腦中已全是飛旋激蕩之絢爛琴音,隨著琴音漸昂,他之神識,似也在慢慢離體而去。
夜風托扶,明月引路,落塵之神識一路高飛,直到升入那無盡高空,來到老者身前,此時,他與老者不過一丈,頭頂明月燦若銀盤,大得無邊無際,而對麵老者麵上的一發一紋,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老者望著落塵,微微一笑,幹枯卻潔白如玉的手指不住地飛撥七色琴弦,將一縷縷琴音印入落塵之識海,而落塵卻是來者不拒,放開心神,以一顆空靈之心去領悟老者的弦上之音。
明月照青石,清風撫單衣,山頂巨石之上,落塵之身/體被柔風吹拂,更顯得寂靜空靈,仿佛與天地合為一體,無盡高空之上,圓月大得一眼看不到邊際,月影中,一老一少正隔空盤坐,隨著嫋嫋琴音散發出的七彩音波,一聽一授,仙意渺渺,和諧自然。
玉兔無情,牽起明月西斜。
當第一縷晨光照耀在大地上之時,巨石之上的凝立不動的落塵忽然醒了過來,靜閉的雙目茫然地望了望四周,隨後腦中便清明了起來。
原來,不知不覺,他已在月下站了一夜。
巨石之上,陳玄清與張道實二人還未離去,閉目盤膝地坐在巨石之上,似在打坐,似在入定,隻是,昨晚兩人布下的“寧心陣”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嘴角那一絲尚未幹透的口水,和幾聲若隱約聞的鼾聲。
此時落塵已然清醒,就像昨晚沒有喝過酒一般,搖頭一笑,落塵搖了搖兩人肩膀,輕呼道:“道實兄,玄清兄,醒醒,快醒醒。”
陳玄清首先睜開雙眼,迷糊地看了一眼精神奕奕地落塵後,當下又要闔上眼皮,但當他看清落塵那似笑非笑之神情之時,腦中睡意瞬間清醒,連忙拉起袖袍擦擦嘴角,長身而起,一臉羞赧地望著落塵。
落塵含笑望著他一眼,又繼續搖著張道實,隻是張道實昨晚飲得最豪,睡得也最死,二人費了好大力氣,才讓他睜開眼睛,清醒起來。
二人清醒後,略微整理了下道袍與儀容,張道實不好意思地開口道:“讓落塵兄見笑了,本來我二人是在為落塵兄護法的,沒想到最後卻睡著了。”
落塵微笑著擺擺手,示意無妨,自己昨晚於月下站了一夜,而兩人卻在月下為他護法,雖然最後睡著了,但這份心意,還是讓落塵感動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