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間憂色愴然,落塵望著窗外暗黑一片,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喟然不語。
點玄機忽然將手中白布幡一扔,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公子有何難事,不妨說來,由貧道為公子參詳一番。”
落塵依然不語,隻是將桌上兩封李隆基之信交予點玄機,並解釋道:
“據在下所知,安樂、太平兩位公主手下清客月俸不過黃金五百,靈材靈石更是半數於太子府,但聞風歸附者數然矣,我這天策閣,月俸黃金千兩,靈材靈石倍於他人,為何卻隻有寥寥十二人?且這十二人中,除伯陽外,皆是恃才傲物、桀驁不群之輩,休說在下,就連李隆基平日裏也不太能指揮得動,如此天策,怎能與兩位公主抗衡?”
兩封信在點玄機手中片刻便被翻盡,看完後,點玄機放下信,輕撚胡須,微笑著道:“原來公子憂心的乃是此事,雖然貧道非是修道中人,但是也算之知曉些各中緣由。”
頓了頓,點玄機略一沉思,道:“安樂、太平兩位公主之所以能會聚如此多之清客,說到底還是靠其母輩遺惠而已,昔日武皇、韋後崇信佛教,大興佛寺,天下佛宗為之昌盛,特別是北方佛門泰鬥金光寺,更是習恩沐雨,趁機興旺,不知公子發覺沒有,這兩位公主手下清客,多是佛門弟子,少數乃是江湖上之邪魔外教之人,而要拉攏這些人,光靠一些銀財是不行的,兩位公主權大勢大,必有不為人知之好處相允,而太子不問朝政久矣,無權無勢,如此局麵,應是必然。”
落塵麵帶思索之色,微微點頭,道:“那依先生看,如此局麵,在下該如何著手?”
點玄機微笑著道:“這還不簡單?無非是精兵簡政,招募良才而已,所謂兵貴精不貴多,兩位公主手下看似清客滿座,然則可用者,著實寥寥,特別是稍弱的安樂公主,就清客方麵,說不定一個佛劍就能抗衡其全部。”
“哦?那咱們該如何招人?”落塵問道。
“耶…精兵簡政、招募良才,這順序公子可不能顛倒了,所謂攘外必先安內,如果就連天策之內這十二個人都管理不好的話,那招再多的人又有何用?”
“唔…先生所言甚是!”落塵大點其頭,繼而又問:“那該如何精兵簡政呢?”
點玄機嘿嘿一笑,道:“嘿嘿…看來公子這是在考較貧道呐…唉…也罷,誰叫貧道拿了你的黃金呢,其實,精兵之道尚屬簡單,咱們隻需….”
點玄機一開話匣便是滔滔不絕,落塵此刻酒意全無,全神貫注地聽著點玄機講解,不時揮手讓其停下,低頭沉吟一番再繼續。不得不說,點玄機雖然在算卦方麵像極了江湖騙子,但在人心韜略方麵,卻是陰險之極。
一番長談中,落塵好幾次都是目瞪口呆,暗歎於點玄機之言有悖於人理的同時,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當前最好之解決方法。
銀燭隨風,剪影搖曳,窗外之春雨更盛,一陣寒風透窗而入,銀燭猛然晃動,點玄機忽然打了寒戰,直至此時,落塵才意識到,原來點玄機不過一介凡俗而已,今夜之倒春寒對他來說沒什麼影響,但對點玄機來說稍不注意便是風寒一場。
落塵再次擺手,示意點玄機停下,親自取出一件裘袍為點玄機披上,而後才令點玄機繼續,點玄機感激地望了落塵一眼,而後繼續為落塵講解當今局勢與解決之策。
夜已深,天策別院內幾乎漆黑一片,在淅瀝雨聲中,有兩點光華徹夜不息,落塵房中銀燭搖曳乃是為了國之大計,但花殊靈與王素素房中燈火依舊卻又是為何?隻是此刻,落塵已無心顧及其他了。
當第一縷晨光灑入長安之時,下了一整夜的春雨終於停下,整個天地間清新碧綠,渙然如洗。天策別院中,各種靈花綻放,異草芬芳。
今日晨光大好,早早地,花殊靈之房間便已打開,王素素走到門外,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咿呀亂叫一通後,麵上露出滿足神情。
這月餘她為尋找落塵四處漂泊,已有好些時日沒像昨夜那般睡得安穩了。
一個懶腰伸完後,花殊靈亦出現門口,望著王素素眼中帶笑,絲毫沒有昨夜酒宴上之劍拔弩張,王素素回頭,亦衝花殊靈一笑,刹那間,整個新雨之後的別院似乎更清新了幾分,看得出,王素素之微笑,亦是發自內心,不帶絲毫他意。
相視一笑後,王素素突然對著落塵房門大喊一聲:“落塵,本小姐與殊靈逛街去啦,待會兒別忘了派個人跟在後麵結賬!”
房中,落塵之沉思被王素素打斷,抬頭一看,才發現此刻桌上銀燭已盡,房中陽光遍灑,聽到王素素大喊後,落塵苦笑一聲,一揮手,一枚令牌便破窗而出,飛入王素素手中。
王素素見令牌上刻著“天策”二字,嘿嘿傻笑一聲,拉著花殊靈飛一般地跑了。
此刻,點玄機早已在落塵床上睡熟,憑他五旬之齡,凡俗之身,是斷然沒那個精力陪落塵暢聊到天明的,不過,昨夜點玄機之語,卻是讓落塵冥思苦想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