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一輪夕陽,萬道彩霞,將島上的山川、樹木、房屋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橘紅色。此時的雲島,又仿佛是從茫茫大海中浮升起來的一座仙境,無比美麗、誘人。
晚餐以後,申公荻獨自一人在研究所內的花叢曲徑間漫步,遠遠看見趙慊吹著口哨,瀟灑地從對麵過來。
一個念頭驀地在申公荻心裏一閃:為什麼不搶在老師之前,先試探他一下,而要讓老師去冒險呢?於是他一邊思索著作戰方案,一邊迎上去招呼說:“你好!”
“你好!”趙慊停步彬彬有禮地說。
另一個念頭忽又閃電般掠過申公荻心頭:自己能成功嗎?不要弄巧成拙,反而使對方警覺。但他迅即又否定了這一想法:對手雖然陰險狡猾,手段高明,但畢竟是靈魂空虛,為金錢賣命的亡命之徒,隻要自己擊中要害,就一定能成功。於是,他盯視著趙慊,有意挑逗地說:
“研究員同誌,這兩天閑得慌,能否把你書架上的那一套《福爾摩斯探案》借我一讀?”
“你到過我的房裏?”趙慊一怔,驚訝地問。
“沒有,你那房門的鎖是特製的,誰能進得去?我是從窗外看見的。”申公荻一笑,平靜地說。
“窗外?”趙慊搖搖頭。他住在樓上,靠走廊一邊沒有窗戶,更何況他那書架又不靠窗,焉能從窗外看到?
“是的,窗外。”申公荻再次回答。接著又幽默地加上了一句,“偵察員嘛,成年累月與隱藏的罪犯作鬥爭,就得有一雙洞悉一切的眼睛。”
“不錯,洞悉一切的眼睛。”趙慊忽然領悟地一笑,點破說,“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奧妙,你是從別人那裏知道的。”
申公荻不置可否地一笑,接著又說:“我不僅知道你愛讀偵探小說,並且知道你還愛讀
詩。此刻,你的上衣口袋裏就有一張詩箋,抄錄著道生的一首愛情詩:‘無限的悲哀,蕩著我的愁懷!隻因為明朝喲,你我便要分開……”
“你怎麼知道?”趙慊又是一怔,但他隨即一想,也就醒悟似地說,“這也不奇怪,這首詩我今天對別人朗誦過。”
申公荻咬咬嘴唇,抬頭向遠處的宿舍大樓看了一眼,似正經又似逗趣地說:“我還知道你那心愛的人兒正在你的房裏等你,她已經等了你好一會兒了。”
“我看見她進去的?”趙慊問。
“沒有,是此刻看見的。”接著,他又指著樓房的一扇窗戶,故弄玄虛地說,“你看,她不就坐在房內的寫字台旁。怎麼,你眼睛近視。看不到嗎?”
趙慊眯細眼睛極力向自己住房的窗戶看去,隻見那樓房高高聳立在晚霞之中,夕陽的餘輝映紅了白色的粉牆,更襯托得窗內灰蒙蒙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你看,她等得不耐煩,站立起來了。”申公荻仍然凝視著遠處的樓房,一邊看一邊說。
趙慊疑惑地看看申公荻,又看看遠處的樓窗,仍然什麼也看不到。
“她走出房門了……她正在一步一步地下樓梯……她快走近大門了……”
申公荻忽然用力在趙慊的肩上一拍,大聲說:“看!那不是她從大門裏出來了。”
趙慊急忙向樓房的大門看去,果然見劉苑璟的身影一閃,從大門裏走了出來,接著轉彎徑直朝醫院的方向走去。他不覺回頭驚疑地打量著申公荻,一時呆若木雞。
申公荻又拍拍他的肩,得意地笑著說:“怎麼樣,我這眼睛?”
“這……”趙慊半響才從呆怔狀態中驚醒過來。他伸手一看表,這才猛然醒悟地一拍手,欽佩地說:“不錯!這是她每天去醫院的時間。偵察員同誌,你的調查工作做得倒蠻細致,真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啊。”說著他又看了看表,向申公荻點點頭,轉身匆忙向前走去。
“站住!”申公荻猛然一聲大喝,喊住趙慊,厲聲問,“那天晚上你去太平間幹了些什麼?”
“哪天晚上?”趙慊轉身茫然地看著申公荻。
“就是我們來的那天晚上。我親眼看見你在太平間裏。”申公荻兩眼緊盯著他,仔細捕捉他臉部表情的細微變化。
趙慊一怔,臉色急驟地變化著。他怒目瞪視著申公荻,猛地舉起手來,直指申公荻的前胸。申公荻 一驚,急忙一仄肩 ,側身對著趙慊,準備承受那也許是致命的一擊。但,奇怪的是那預料中的一擊卻遲遲不來,而趙慊的臉色卻忽又似雨雪初霽,豁然開朗。
“哈哈哈哈……”他忍俊不禁地迸發一陣大笑,笑畢用那隻舉起的手親切地拍著申公荻的肩,揶揄地說:“我親愛的偵察員同誌,你可真算得上是一位天才!隻可惜這樣的玩笑,開得未免有點過份,”他說罷一拂袖,轉身揚長而去。
申公荻長時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怔怔地想:“啊!他為什麼不放電?為什麼不放電?難道說一切的一切全都推論錯了,他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申公荻用力咬著嘴唇,為自己的失敗非常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