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鄭婉婉平時的成績和高考成績根本就……”老曹氣得臉發紅，說話時音調隨時有破音的危險。
沈曦眼神淩厲地看著老曹，反問道：“一個學生的平時成績與高考成績不符，您就能說出剛才那番言論嗎？那我問您，鄭婉婉半年沒上學，您知道她平時都在家幹什麼嗎？您知道她有多努力嗎？”
老曹一時愣住，他確實被沈曦問住了。考試前，他已經放棄了鄭婉婉，根本就沒想過詢問鄭婉婉的情況。
沈曦見老曹如此態度，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帶著隱隱的嘲弄卻又不顯得無禮。他繼續說：“如果您不知道，我可以告訴您。”他伸手拉過身後的鄭婉婉，讓她與自己並肩而立，繼續說道，“她，在最後半年，每天早晨六點起床背單詞、做試卷，除了中午吃飯的時間，會一直學到第二天淩晨。這就是您放棄了的學生。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老曹震驚地看著鄭婉婉，而鄭婉婉則一臉震驚地看著沈曦。她簡直有那麼一瞬間覺得不認識沈曦了。沈曦的神情無比堅毅，看起來是那麼的堅定，他的手緊緊地抓著鄭婉婉的胳膊，不讓她後退半步。沈曦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咄咄逼人，每句話看似平靜，卻都逼得老曹無話可說。
“老師，希望您不要愧對您的教師資格證。‘視如己出’這四個字，希望您能用在您以後的學生身上。每個學生都有學習的能力，他們的放棄，或多或少，跟您的失職也有關吧。”
沈曦的語氣越來越沉穩，到最後，他鬆開了鄭婉婉的手，朝老曹深深地鞠了一躬，輕聲說道：“再見，老師。”說完，拉著鄭婉婉轉身就走。
鄭婉婉慌忙朝老曹鞠了一躬，揚著手裏的錄取通知書，沒頭沒腦地喊了一句：“老曹，改天請你吃飯啊！”
老曹站在原地，尷尬不已。
鄭婉婉取出錄取通知書，滿眼的興奮。
鄭沈兩家人坐在一起共同慶祝。
鄭婉婉仰天長笑：“哈哈，誰能想到我鄭婉婉也有這麼一天啊！”
坐在一旁的鄭爸爸也十分欣慰，說：“我就說我們家婉婉聰明得很。”
鄭媽媽踹了鄭爸爸一腳，說：“多虧人家沈曦願意幫忙，否則你女兒能考上才怪。”
鄭爸爸連忙點頭，讚同地說道：“多虧沈曦。來，叔叔敬你一杯！”
沈曦向來不喝酒，這次卻出人意料地端起了酒杯，仰頭喝盡。
鄭婉婉在一旁驚歎：“喲，不錯啊！酒量可以啊！”
沈曦憨憨地一笑，沒有說話，之前那咄咄逼人的樣子早已不複存在。
鄭婉婉大大咧咧的，沒注意到一些細節。然而坐在一旁的沈媽媽和鄭媽媽卻心有靈犀地對視了一眼。晚飯結束後，兩位媽媽一邊在廚房裏收拾碗筷，一邊聊起了沈曦和鄭婉婉。
“你們家沈曦真不錯。婉婉要是能跟他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鄭媽媽一邊洗碗一邊滿意地說。
沈媽媽也點頭說：“我們家沈曦跟你們家婉婉在一起之後，性格確實開朗了不少。以前跟我們都沒有話說，現在有時候會跟我們聊一聊，不像以前一進門就鑽進屋子裏看書。”
“我們家婉婉吧，別看大大咧咧的，其實心地特別好。我跟她爸從她小時候起就很忙，也沒怎麼管過她，所以她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其實特別敏感。”鄭媽媽難得地說起鄭婉婉的優點。
路過廚房的沈曦靜靜地站在門口聽著兩位媽媽的談話，默不作聲地扶了扶眼鏡。
鄭婉婉沒什麼朋友，自從和陳錦睿分手以後，除了沈曦，再也沒跟其他人說過話。所以，整整一個暑假，鄭婉婉都拉著沈曦到處玩。沈曦是天生的“宅男”，在家裏看書一看便是一天，但偏偏鄭婉婉是個閑不住的人，每天拉著沈曦四處閑逛。
“沈曦，你看這件衣服怎麼樣？”鄭婉婉拿起一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著，問一旁的沈曦。
沈曦一如既往地點頭，說：“不錯！”
“你就知道說‘不錯’。”鄭婉婉非常不滿意沈曦的態度，又站在鏡子麵前比了一下，下定決心了一般，說：“就穿這件去演講！”
沈曦聽到鄭婉婉的話，忍不住又抬起頭看了看鄭婉婉，感覺十分無語。
鄭婉婉考上一本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所學校，她成了全體師生的焦點，她不僅是學校本年度唯一考上一本的人，更開創了學校唯一考上一本的紀錄。
鄭婉婉轟動了全校。
“鄭婉婉，上台不許亂說話，聽到沒有？”站在台下，老曹對鄭婉婉囑咐道。
鄭婉婉是學校的第一名，自然要給新生做演講。老曹雖然不願意，但也無法阻止這件事。鄭婉婉難得聽話地點了點頭，轉身走上台。然而在老曹沒看見的方向，她露出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微笑……
鄭婉婉不慌不忙地站到了演講台上，望著台下一群群新生，她在心裏暢快地笑了。台下的學生見鄭婉婉沒有說話，紛紛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鄭婉婉靜靜地看著他們竊竊私語，卻毫無動作。坐在主席台上的領導也開始互問情況，老曹坐在一旁拚命地咳嗽。
突然，鄭婉婉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演講台上的桌子，聲響通過麥克風傳到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裏，刺耳得要命。一瞬間，會場安靜了下來。台上的領導似乎很滿意鄭婉婉的力度，然而，鄭婉婉卻突然開口，大喝一聲：“好！”
眾人皆驚。
鄭婉婉又說：“正如剛剛校長所說，我們是八九點鍾的太陽，我們是祖國的希望和未來，我們才是這個社會未來的主力。既然是主力，那麼我們就應該堅持自己的想法，想做什麼，就大膽地去做，不要猶豫，不要遲疑，包括你想在會場裏說話。這是你們的選擇，你們既然選擇了，就一定要堅持下去！”
老曹整個人都要從主席台掉下去了。原本在底下竊竊私語、不屑一顧的學弟學妹們聽到鄭婉婉的話，下意識地閉上了嘴。
“我是誰，可能在座的學弟學妹們並不清楚。我叫鄭婉婉，是三年級五班的學生。我曾經的成績是班級倒數第一，但是現在又怎麼樣？我在家複習了半年，考上了一本院校。當然我並不是質疑學校的教學能力，相反，我很感謝我的班主任——曹天培老師！”說著，鄭婉婉伸手指了指老曹。老曹一驚，剛坐穩，差點兒又滑到了地上。
本來無心聽演講的學生們都來了精神，紛紛抬起頭，視線順著鄭婉婉手指的方向轉移到了老曹的身上，轉而議論起他來。
老曹見狀，費力地扯出一抹微笑，想保持自己在學生心中的美好形象，然而鄭婉婉接下來的話，把一切都打破了——
“曹老師曾經說我肯定沒法升學，即便是再努力也隻能考上個三流學校。我想，正是因為他的否定才讓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心。而這也是我想對你們說的話——不要去理會那些汙蔑你的人，他們終將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代價！”
老曹在鄭婉婉說話的時候用手捂住了臉，他已經沒臉麵對在場的師生了。
鄭婉婉，你是好樣的。老曹咬牙切齒地想著。
突然會場後麵一個膽大的男生站了起來，大喊一聲：“學姐說得對！”沉默一兩秒後，會場沸騰起來。
“謝謝大家！”鄭婉婉終於演講完畢。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鄭婉婉走到老曹麵前，隔著主席台拉起已經羞愧得沒臉見人的老曹，並在眾人的注視下，朝老曹光亮的腦門重重地親了一口，大喊了一聲：“謝謝老師！”然後，鄭婉婉瀟灑地離開了會場，完全不理會後麵此起彼伏的掌聲。
04
鄭婉婉的學校雖然是一本院校，卻在省內的一個小城市裏，地方偏僻得連肯德基都沒有，饞得鄭婉婉抓心撓肺。開學一個月，鄭婉婉瘦了十斤。
“沈曦，救命！”鄭婉婉終於忍不住給沈曦打了個電話。
沈曦正在寢室裏看書，聽到鄭婉婉的聲音立刻放下書，緊張地問道：“怎麼了？”
“我快要餓死了，這是什麼破地方啊？連肯德基都沒有，饞死我了。”鄭婉婉悲切地抱怨道。
沈曦隻是安慰了她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是星期六，鄭婉婉正在寢室用筆記本電腦看電視劇，便接到了沈曦的電話。
“沈曦，怎麼了？”鄭婉婉一邊咬著蘋果一邊盯著電腦屏幕問道。
沈曦隻是淡然地說了兩個字：“下樓。”
鄭婉婉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嘴裏的蘋果直接掉在了床上。她一溜煙地跑到了陽台上往樓下望，卻並沒有發現沈曦的身影，隻好試探地問：“你來了？”
“嗯，我在你們學校大門口。”
鄭婉婉一驚，連忙抓起外套往樓下狂奔。她跑到學校大門口時，不顧眾人的目光，直接撲到了沈曦身上，摟住他熱情地叫道：“你怎麼來了？”
沈曦被鄭婉婉抱得死死的，費力地抬起胳膊露出兩個袋子，說道：“你不是說想吃肯德基嗎？我給你買了送過來。”
鄭婉婉感動得就差熱淚盈眶了，把沈曦摟得更緊了，反複說著：“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
沈曦笑著輕輕地說：“拿回去吃吧，在市區裏買的，有點兒涼了。”
鄭婉婉重重地點頭，接過袋子，卻發現沈曦轉身要走，立刻拉住他，問：“你要去哪兒？”
“回學校。”
“立刻？”鄭婉婉難以置信。
沈曦點頭：“晚上還有一堂課。”
北京距離鄭婉婉所在的城市，坐火車要四五個小時，再加上從車站去學校的時間，這一趟怎麼也需要五六個小時。若不是今天白天沒課，沈曦也不方便過來。昨晚掛斷電話後，沈曦便上網訂了張前往鄭婉婉所在城市的火車票，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門。鄭婉婉的學校離市區遠，學校課程又緊，她根本沒時間去市區。沈曦不願意讓鄭婉婉餓著，便費盡心思從北京趕了過來。
鄭婉婉本想讓沈曦曠一堂課，可是沈曦怎麼也不肯，鄭婉婉隻好不再攔著他。在學習這件事上，沈曦的執著程度異於常人。
鄭婉婉站在原地望著沈曦的背影，這好像是她第二次這樣看著沈曦離開。第一次是兩年前參加學業水平考試，她在胡同口放走了他，他健步如飛。而這一次，沈曦每一步都走得穩健平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鄭婉婉的心上，誓要留下痕跡。
直到沈曦的身影消失在了轉角處，鄭婉婉才拎著袋子緩緩地走回寢室，心裏百感交集。
沈曦雖然緊趕慢趕，但還是晚了，隻好偷偷地從門口溜進教室。坐在一旁的女生突然攔住了沈曦。沈曦抬頭一看，發現竟然是夏欣。
畢業考後，夏欣不顧家人反對報考了臨床醫學專業，就連沈曦都十分不解，畢竟夏欣從小學習舞蹈，多次獲獎。但是，夏欣還是跟沈曦報考了同一所學校，又一次成了同班同學。
“快坐下。”夏欣拉住沈曦，低聲說道。
沈曦發覺不少同學都在看自己，覺得可能真是自己打擾了別人學習，隻好聽從夏欣的建議，坐在了夏欣身旁的空位上。
“你帶書了嗎？”夏欣問。
沈曦誠實地搖頭。
夏欣把自己的書往沈曦的方向推了推，說：“用我的吧。”
沈曦也沒多想，便同夏欣看一本書。在他的觀念裏，夏欣是他的老同學，關係自然比其他同學近一些，互相幫忙是應該的。然而，沈曦的想法單純，不代表其他人與他同樣單純，班裏的男生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他們在說什麼？”沈曦冷靜地問。
夏欣也聽到了那些人的話，有些生氣，說：“別理他們。”
“嗯。”沈曦沒有再問。
夏欣突然問沈曦：“你從來不會遲到，今天是怎麼了？”
“我出去了一趟。”沈曦說得有些隱晦。
夏欣靜靜地看了沈曦一眼，眼中雖有疑惑，但是並沒有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