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韶華易逝,且行且珍惜1

第113章 生活哲思

在年輕的時候,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人,請你,請你一定要溫柔地對待他。不管你們相愛的時間有多長或多短,若你們能始終溫柔地相待,那麼,所有的時刻都將是一種無瑕的美麗。

——席慕容

人,就是生活。

我們所感受的一切,即為宇宙。生活和宇宙是神奇的。然而,對萬物的熟視無睹,猶如一層薄薄的霧,遮蔽了我們,使我們看不到自身的神奇。我們對倏忽不定的人生稱讚不已,然而,它本身不正是偉大的奇跡嗎?

什麼是人生?我們降臨到世間,然而,呱呱墜地的時刻早已被我們淡忘,嬰孩時代不過是記憶中破碎的殘片。我們活下來了,可在生活中,我們卻失去了對生活的領悟。

如果以為透過我們的言詞便能洞穿人生的秘密,這是何等的狂妄自大!誠然,言詞如果運用得當,的確能使我們明白自身的無知,不過僅此這就已足人願了。

因為,我們無法回答我們究竟是什麼,我們來自何處,又欲往何方?降臨世間是否為存在之始?而死亡是否即為存在之中?誕生是什麼?死亡又是什麼?

精密抽象的邏輯學,抹去了塗在人生表麵的那層油彩,為我們展現出一幅驚心動魄的人生畫麵。然而,麵對如此驚心動魄的畫麵,人們卻已經習以為常,隻感到它年複一年,周而複始。

我以為,人是一種存在,他“前見古人,後觀來者”,他的思想,徜徉於永恒之中,與倏忽無常、瞬息即逝絕緣。他無法想象萬物的湮滅;他隻在未來與過去中存在;無論他真正的、最終的歸宿如何,在他心中永遠存在著一個精靈,與虛無、死亡為敵。這是一切生命、一切存在的特征。每一個生命與存在既是圓心,同時又是圓周;既是萬物的起點,又是包含萬物的線。

可是,我們的人生又是一場關於謬誤的教育。使我們自由鮮活的生命感受力成為一種僵死的推理係統。

我們不妨回想一下兒時對事物的感受力。那時,對於世界和自身,我們擁有怎樣獨特而熱烈的理解啊!那時候我們並不像今日這般習慣性地在我們所見與我們自身之間劃一道分界線。就這一點來說,孩子其實就是在天人合一,物我兩忘的境界中。隨著人們年齡的增長,這種力量漸漸衰退,變成機械性的、習慣性的力量。這樣,感情和理性漸漸演變成一堆纏結不清的思想以及因反複重現所形成的所謂印象。

人生的起因究竟是什麼?或者,人生究竟如何產生,什麼樣的力量在主宰人生?這些追問像是孩子問的,或許隻有孩子才能這樣問。

因為,大人對自身無法解釋的問題會置之不理,漠然視之,不屑去問。

哲語沉思:

“我為何而生?”古往今來,人類何止千百次地這樣追問過自己。我們究竟為什麼而活著,這個問題太簡單又太複雜。有人碌碌一生,未及思考就已經成為人間的匆匆過客;有人皓首窮經,苦思冥想,終其一生也未能參透其中玄機。

茫茫宇宙中,人類是唯一能夠追問自身意義的動物,這是人類的偉大,也是人類的悲壯。

第114章 捍衛尊嚴的方式

寓所是在賽因河附近的一條僻靜小街上。

夜色異樣明麗。深藍天空中的一輪銀月仿佛在朝著地球微笑。微笑的光芒將巴黎渲染為一片渺茫的銀輝夢境。已是午夜了。我剛從歌劇院回來。沉醉於音樂境內的我的心靈,與這月夜似乎是極相融洽。在河岸上步月而行,簡直流連忘返。巴黎的夢容分外迷人:河流好像荷馬的古琴訴說著曆來英雄兒女的盛事;園林宮閣均各有各的夢囈。我正欣賞著忘乎一切了。

不知怎的我的視線忽被不遠的青草地上一團黑物捉住了。蠕蠕在動的是什麼?不是鬼,因為這種月世界不容邪物橫行。我一點也不害怕,雖是張眼見不到其他行人。不到兩分鍾,我已來到青草地的近傍。原來是一女郎在草地上剔搜什麼。

月輝把她照映得非凡的秀麗。看去不過十八九的閨女。也許是因為夜與月的影響吧,我把白日所應有的拘束都忘了。很自然地把手電撚亮,和氣地用法語向她說道:“小姐,你找什麼?我幫你忙。”她也就一點不陌生的向我慘然一笑,“正好,你有這個就容易找了。”“你失了什麼?”我一路用電光在草地上照,一路問她,青緞外衣裏麵,微露出來的白色舞衣,把她的青春之臉陪襯得異樣嫵媚。她對於我的問話,仿佛不容易找著一個相當的答複。態度煞是躊躇而羞澀。眼睛內似乎要流出淚來。“失了……失了……一顆撇針……是我媽媽給我的。”“多大?是金的?”“不大,是珍珠編的。我……我媽……”她認真的看了我一眼。“夫人,是東方人?”“中國人。”我們一邊找撇針,一邊談話。“來這裏玩玩?”“來讀書……你的撇針不一定掉在這裏。”被蹂躪得將變成綠泥的草裏,始終找不出撇針來。“一定在這裏……從舞廳出來一路都摸在手裏。”“一個人來的?”“一個朋友伴來的……他……他先走了!”我偷眼觀察她的臉,隻見一陣紅一陣白又一陣紫……羞愧恨懼顯然在這世故淺薄的靈魂內宣戰了。我想寬解她:“珠花也不值多少吧,另買一顆就是。”“另買一顆?世上再不會有這麼一顆撇針……是我媽的祖上傳下來的……夫人讀過《羅蘭歌》?”“讀過。”“據說是茉黛公主的寶物。”“真的嗎?那就真是無價之寶!”我為她尋找的熱心增加了十倍。她的聲音很低微,似有一滿腔心事要從口內拚出來而她無力鎮壓下去:“代表貞潔!”“La Virginite”兩字說得異樣淒切……每個字母都顫出悲哀惋惜似的。“我沒臉見我媽……我受了騙……壞人……”她終於哭出來了。“別哭!慢慢找。”我還是熱心地到處撥剔。她的淚聲淒涼地呢喃著……“夫人,盡找是空的,世間的寶物一次失了就永收不回來……我媽常這麼說,我吃虧忘了母訓,今晚。”“你明天來找吧,白天容易看見。不早了……你回家不遠?”“不遠!謝謝夫人。”她伸出一隻又熱又軟又嫩的手給我握……“我不能見我媽……”“別怕!說清楚就好了。”“失了……不能做人……”她哽咽了。我心中很難受,但是找不出慰藉的言語……最後才說道:“你媽媽一定能了解……回去吧,夜深了。”她猛然擺脫我的手,噙住淚,一溜煙過橋去了。我追著一聲:“再見!”她回一聲:“Adieu!”

我回到寓所,趕緊睡了。月夜的幽情及女郎的際遇在我性靈內留下很深的印痕:夢裏不息的看見魚白的光輝裏女郎啼哭,時而在草上,時而在橋上,時而在河邊,時而在樹下。

早飯後,照例第一件事是看報。《時報》頭頁中間一段小新聞特別令人注目。我把大事的記載丟了,先看它。“賽因河中今晨發見女屍,十八九的女郎,麵目清秀,衣青緞外衣白綢晚服,家屬尚在調查中。”人生如夢幻,這豈非夢中的另一場惡夢嗎?

哲語沉思:

以尊嚴的方式承受苦難,它所顯示的不隻是一種個人品質,而且是整個人性的高貴和尊嚴,這種尊嚴比任何苦難都有力量,是世間任何力量所不能剝奪與摧毀的。

人生中,無法挽回的事太多太多。既然活著,就還要勇敢地朝前走。一個經曆過巨大苦難的人有權利證明,創造幸福和承受苦難屬於同一種能力。一個沒有被苦難壓倒的人是無上光榮的。我們需要的是把痛苦當做愛的必然結果而加以接受,使之化為生命的財富。

第115章 永不屈服

我住在裏加海濱一幢暖和的小房子裏。

房子緊靠海邊。如果要去眺望大海,那還需走出籬笆門,再走一段積雪覆蓋的小徑。

海沒有凍結,潔白的雪一直伸延到海水的邊緣。

當海上掀起風暴,聽到的不是海浪的喧囂,而是浮冰的碎裂和積雪的沙沙聲。

向西,在維特斯比爾斯方向,有一個小小的漁村。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村落,迎風曬著漁網,到處是低矮的小屋,煙囪裏冒出嫋嫋炊煙,沙灘上橫放著拖上岸的黑色機船,還有生著卷毛的不太咬人的狗。

在這個村子裏,拉脫維亞的漁民住了幾百年,一代一代的接連不斷。

還是像幾百年前一樣,漁民們出海打漁;還是像幾百年前一樣,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平安回返。特別是當那波羅的海風暴怒吼、波濤翻滾的秋天。

但不管情況如何,不管多少次當人們聽到自己夥伴的死訊,而不得不從頭上摘下帽子,他們仍然在繼續著自己的事業——父兄遺留下來的危險而繁重的事業。向海洋屈服是不行的。

在漁村旁邊,迎海矗立著一塊巨大的花崗岩。還是在很早以前,漁民們在石上鐫刻了這樣一段題詞:“紀念在海上已死和將死的人們。”這條題詞從很遠的地方就可以看到。

當我得知這條題詞的內容時,感到異常悲傷。但是,一位拉脫維亞作家對我講述這條題詞時,卻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恰恰相反,這是一條很勇敢的題詞。它表明,人們永遠也不會屈服,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要繼續自己的事業。如果讓我給一本描寫人類勞動和頑強的書題詞的話,我就要把這段話錄上。但我的題詞大致是這樣:‘紀念曾經征服和將要征服海洋的人們。’”

我同意了他的意見。

哲語沉思:

在人類的曆史長河中,唯一能夠永恒存在,實現不朽的就是人類的奮鬥精神。奮鬥遭遇的最大障礙就是自身境遇的困境,這就需要有一個明確的奮鬥目標。如果你連自己要去哪裏都不知道,那麼你就哪裏也去不了。

第116章 兩條路

新年的夜晚。一位老人佇立在窗前。他悲戚地舉目遙望蒼天,繁星宛若玉色的百合漂浮在澄靜的湖麵上。老人又低頭看看地麵,幾個比他自己更加無望的生命正走向它們的歸宿——墳墓。老人在通往那塊地方的路上,也已經消磨掉六十個寒暑了。在那旅途中,他除了有過失和懊悔之外,再也沒有得到任何別的東西。他老態龍鍾,頭腦空虛,心緒憂鬱,一把年紀折磨著老人。

年輕時代的情景浮現在老人眼前,他回想起那莊嚴的時刻,父親將他置於兩條道路的入口——一條路通往陽光燦爛的升平世界,田野裏豐收在望,柔和悅耳的歌聲四方回蕩;另一條路卻將行人引入漆黑的無底深淵,從那裏湧流出來的是毒液而不是泉水,蛇蟒滿處蠕動,吐著舌箭。老人仰望昊天,苦惱地失聲喊道:“青春啊,回來!父親喲,把我重新放回人生的入口吧,我會選擇一條正路的!”可是,父親以及他自己的黃金時代都一去不複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