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臨別饋贈(1 / 2)

一眾趕馬漢子常年在外行走,大多懂得一些粗淺武功,目睹俞三白單憑一支鐵筆在石上刻字,不禁敬佩萬分,紛紛出言恭維。

林鳳生道:“相傳大書法家王羲之寫字筆力蒼勁,入木三分,小侄此前頗覺有些誇張之嫌,今日親眼見到俞伯伯刻石留字,才知什麼叫做盛名之下無虛士。王羲之號稱書聖,那自然是筆力如神、毋庸置疑了。俞伯伯有書劍雙絕的雅號,自也是名符其實、非同等閑。書法一道侄兒當真是望塵莫及了。”

妙樂也道:“正是正是,前輩書道精絕,連小侄這等粗魯之人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另一趕馬漢子豎起大拇指道:“俞大俠這手字當真漂亮得緊,刻寫的手段更是高明之極,了不起,當真是神仙放屁……”說到這裏忽然意識到神仙放屁雖是稱讚人的話,但聽上去終究有些不雅,連忙住口,尷尬一笑退入人群之中。

其餘馬幫漢子大多沒有讀過書,認識的字實在寥寥無幾,但若不也跟著出言稱讚幾句,心中未免有些不安,唯恐俞大俠誤以為自己對他不敬。人人心中都是此想,一窩蜂的圍上去裝模作樣地觀賞讚歎。認識“水”字的說水字寫得好,認識“不”子的說不字更妙,一個字也不認識的索性說個個都妙。

俞三白心中甚是受用,微笑道:“雖說木板與岩石材質有別,但王羲之用毛筆,老夫用的卻是鐵筆,此節已然抵過。加之老夫粗通些兒內功,在腕力上卻是占了極大的便宜。而且他的字跡行雲流水、瀟灑美妙,勝我何止百倍。硬要相比那也是相去甚遠,不可並論。”

林鳳生道:“那王羲之官拜右軍將軍,想必總也是有些武功的。俞伯伯也不必太過謙卑了。”

一旁幾名漢子也附和道:“林公子說得極是,那姓王的既是做過將軍那定然是武功極高的,前輩一點便宜也沒占著,所以寫字的功夫自是不相上下的了,又或前輩比那姓王的還要高明幾分也說不定。”“是啊是啊,俞大俠太謙虛了,王羲之老兒寫字小的是沒見過,但小的以為與俞大俠也不過半斤八兩。”

俞三白聽幾人為奉承自己,竟對一代書法大家頗有貶低之意,心下頗有些不悅,沉聲道:“爾等不可胡言,更不可對前輩先賢有半點不敬之意。想那《蘭亭序》有‘天下第一行書’之稱,書法之妙端的是曠古絕今、無人可及,以後這等話再也休提!”

幾人見他生氣,幹咳幾聲,低著頭不敢說話。本想討他歡心,卻不想弄巧成拙,拍馬屁拍在了馬腳上。

妙樂見狀忙罵道:“你們幾個不成器的東西,連鬥大的字都識不得一筐,也配來指點俞大俠和古人的書法麼!歇也歇夠了,還不快找水飲馬去!”說著在一年輕漢子屁股上踢了一腳。

幾人心知馬鍋頭又罵又踢乃是給自己台階下,忙連聲稱是,一溜煙跑進拴著馬匹的樹林中去了。

妙樂又向俞三白陪笑道:“鄉野粗人不懂事理胡言亂語,前輩千萬別往心裏去。”

俞三白擺手笑道:“你不必動怒,他們也是無心之過。好教他們明白尊賢重道的道理也就是了。”

林鳳生看到這裏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道:“俞伯伯這番說教,倒真像是書塾裏的老學究。”

俞三白白了他一眼,正色道:“我等今日刻石留字,警示路人,也算是功德一件,然此乃我輩分所當為之事,也不必太過留連了,歇歇腳便趕路罷。”

眾人在崖下歇了一陣,便套上騾馬繼續前行。方才挨罵的幾名漢子走在最前,口中高唱著趕馬調子,絲毫不以方才之事為忤。唱詞雲:“頭馬打扮琉璃鏡,千珠穿滿馬套頭。一朵紅纓遮吃口,腦門心上紮繡球……”

又行了一程,山路越來越是崎嶇,一行人馬爬上一個陡坡,眼前道路突然斷絕,盡頭處是個突兀的懸崖。崖下是個峽穀,便如是鬼斧神工硬生生從這大山之中掘出來的一般,雲封霧繞,深不見底。

兩岸高崖對峙,其間相隔數十丈,隻剩下左邊崖壁上一條三尺餘寬的石道通向彼端。林鳳生乍見如此險峻的地勢,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不由得止住腳步不敢向前。

妙樂撮唇打了個呼哨,眾人和馬匹便都停了下來。一名漢子從頭馬的鞍上取下一隻犛牛號角來,走到崖邊嗚嗚嗚的吹了起來,驚得一群禽鳥鳴叫著四散飛去。

俞三白和林鳳生都是初次與馬幫同行,不禁有些不明所以,妙樂便解釋道:“這是在試探另一頭是否有馬幫過來,若有人馬正在通行,便也會吹角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