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的大營原是在南門口,營帳分布道路兩側,此時早已一片狼藉,滿目淒涼。帳篷多已焚毀倒塌,陣亡的江湖豪傑的屍首橫七豎八,隨處可見。其中也有幾具穿戴盔甲的親軍將士的屍體。林鳳生看在眼中心潮起伏,也不知是悲憤還是辛酸。不忍多看,低著頭快步疾走。
城門口的大路上一個行人也無,隻有數十名賊寇的小嘍囉在來回巡視,另有一隊嘍囉席地而坐倚牆打盹。又走近了幾步,梅若雪和郭仙兒忽然停住了腳步,不約而同的低聲驚呼。
林鳳生奇怪道:“何事驚慌?”目光平視,城門口的賊寇並無異狀。
梅若雪和郭仙兒一個低聲罵道:“禽獸,我要去殺了他們!”另一個勸道:“妹子別衝動,小不忍則亂大謀。”
林鳳生心中更奇,轉頭望著兩人,目光中滿是疑惑。隻見梅若雪和郭仙兒俱是一臉悲憤之色,一起眨了眨眼睛,眼珠朝斜上方轉了轉,示意他往城樓上看。
林鳳生抬頭一看,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隻見城樓上懸掛著一排頭顱,約莫有十餘顆,用長繩貼著城牆垂下,離地麵約有四五丈。下方的牆壁上都是淋漓的血跡,兀自未幹,顯是剛砍下掛上不久。若說是昨日之事,一夜大雨過後血跡早就被衝刷得蕩然無存了,故此不可能是濕氣過重所致。
這一幕當真是觸目驚心,令人發指,林鳳生直如怒火中燒,牙齒緊咬咯咯作響。梅若雪和郭仙兒見狀,唯恐他按捺不住當場發作,連忙一左一右拉住了他的衣袖。
林鳳生憤怒之餘心頭猛然一動,心中隻想:“鳳儀師姐千萬不要在其中才好,否則叫我如何向洪師姐交代。”念及至此抬頭細細打量城牆上的首級。見其中並無女子頭顱心頭大石方才落下。
然而眾人雖是忠烈殉難,但終究不是草芥,林鳳生看著一排熟悉的麵目,心中憤怒有增無減。不知不覺已是熱淚盈眶。
十餘顆頭顱中大多是留守大營的江湖義士中身份較高之人,亦有兩三名親軍將官,魯將軍也赫然在列。魯將軍重傷難愈,命不久矣,臥床已有數日,其間全憑人參吊命,命赴陰曹原隻是遲早之事,倒也還罷了,其餘人均是死於非命,林鳳生又是傷痛又是自責。
城門口巡邏的賊寇見三人形跡可疑,紛紛喝問道:“什麼人?來這裏幹什麼?”“多半是義軍派來的奸細,先抓住了再說!”說著便手按兵刃走了過來。
梅若雪和郭仙兒不約而同的咳嗽了一聲,林鳳生忙橫袖擦幹了眼淚。三人一起快步迎了上去。眾嘍囉見三人毫無懼意,不進反退,心中更是詫異,拔出兵刃奔了過來。
梅若雪唰的一聲抽出長劍,一陣風般穿入賊寇之中,手中長劍疾刺數下,口中嬌喝道:“瞎了你們的狗眼,竟然連本姑娘也不認得了!”
其中幾名嘍囉手腕中劍,兵刃脫落,鮮血淋漓,無不大驚失色,其餘人不由得退開了幾步。細一打量之下登時有人認出了梅若雪,叫道:“啊,原來是郭女俠!”“是郭女俠,這可誤會了,女俠莫怪!”
梅若雪目光掃過幾人,隻是微微冷笑,並不答話。中劍的幾人礙於她的身份和武功皆是無可奈何,敢怒而不敢言。
郭仙兒不知梅若雪混入哀牢山之時編造姓名的過節,聽得賊寇口口聲聲“郭女俠郭女俠“的叫,心中十分詫異,暗道:“不知這些小賊怎會識得我,這可當真奇怪了。”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是我。”
豈知一眾嘍囉對她的話充耳不聞,隻是圍在梅若雪身畔好言恭維。梅若雪心中暗暗好笑,唯恐郭仙兒言多有失,忙道:“想不到你們還當真有點兒能耐,這麼快便攻下了俄祿城,我就說嘛,聽我的話總是不錯的。”
眾嘍囉紛紛連聲稱是,均道之所以能如此順利的攻占俄祿城,全靠郭女俠出的好計策以及大當家和軍師指揮有方,以後自當一切聽從郭女俠的指示,共謀大業,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梅若雪鼻中輕輕哼了一聲,假意笑道:“油嘴滑舌!你們大當家的和穆軍師呢,快帶我去見他們。”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想:“要是你們當真這麼聽話就好了,難不成我叫你們投降、自盡謝罪,叫你們吃臭大糞,也在所不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