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薑之所以將行動時間設定在後日夜裏12點,不止是因為簡亦“特務”身份的險些暴露,還因為花聽這次的貨物交易數額龐大,接頭人皆為政府高官,包括白起鴻在內,按流程需親自驗貨;老薑便是算準了時機,倉是倉促了點,不過一切準備就緒,憑這“夫妻檔”的智商及能力,此次任務如預期的那般,順利地在計劃中進行了下去。
其實這個年代的鴉片交易和今天的香煙買賣一樣,是一種被稱之為“正常的自由貿易”,但是一群愛國的硝煙檔依然憤慨激昂地與鴉片檔保持對立的態度,持續打壓,使得鴉片交易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一種見不得光的“地下交易”。
鴉片貿易雖然不道德,卻將英國對中國的巨額貿易赤字變成巨額盈餘,其數額足以支付英國從中國進口的茶葉、生產向印度出口的工業製成品和英國殖民統治印度的大部分行政費用。所有的這些,都是大家能夠看得見摸的著的。因此,縱然鴉片貿易不光彩、不道德,也是支撐大英帝國利益的支柱,一定不能讓它倒塌。
花聽也知道,此舉雖然不能夠真正瓦解上海的鴉片貿易,但至少能夠成功地扳倒白起鴻。
除掉這位屹立於上海灘二十餘年的江湖大佬,便是簡亦的最終任務。
此刻,花聽與白起鴻迎風站立在黃浦江的十六鋪碼頭之上,內心竟是平靜得出奇。
白起鴻看似心情愉快地笑著道:“花聽,我原本是希望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嫁一個在上海灘有名望的家族,過和你媽一樣的生活,享享福,”他說到這裏,笑聲中似是摻進了些許的欣慰,“可你偏偏像個男孩子。”
“嗯。”花聽淡淡應道。
此刻她所站的這個位置,正是蔡炳榮生前所站的方位。
“估計你性子是改不了了,我便是拿你當男孩子來培養,”白起鴻的藏青色長袍在夜風中呼呼作響,零星泥灰沾在了他的衣袍上,他甩甩袖子,背手轉過身來,“你也真的是沒有令我失望,我估計我再生個兒子,能力也不及你的一半。”
“運氣罷了,”花聽不屑於他這番虛假的讚美,“我除了槍法好,其他的也就純屬運氣。”
“運氣?”白起鴻難得地保持了一整晚的微笑,“謙虛了。”
花聽聳聳肩,“不信算。”
他點燃一根雪茄,眯眼將空餘的一隻手搭在了花聽的肩膀上,而後仰了脖子望黃浦江對岸的景色,漸緩了語調道,“我老了,日後我將我全部的鴉片產業轉交於你的手上,”他手頭的煙和手腕上佛珠的檀味融合在了一處,檀香味混上煙草味,熏得花聽的腦袋也有些疼,“我相信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句話,你不會令我失望。”
“你現在也可以將你的鴉片產業放心地轉交到我手上。”花聽較為不屑地說道。
她料到了白起鴻不說話。
他還沒有完全信她。
要等他將所有的鴉片產業轉交於她手上的那一日,怕是也已經白發蒼蒼了。
白起鴻抽完這支煙,時間剛剛好。
各個倉位人員到齊,白起鴻一聲令下,阿堯帶領數十名兄弟,率先打開了貨倉大門。
就在這一刻,無數道電筒的白光齊刷刷地投射在白起鴻的身上,伴隨一聲洪亮的槍響,在場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全部給我舉起手來!”
所有人麵麵相覷。
一切都在簡亦與老薑的計劃當中,看看他們為這場“滅鴉”行動安排的人物有——南京陸海空軍總司令部少將參議、行政院參議、淞滬警察廳副廳長、海炮台司令、警察局偵緝隊副隊長以及上海市禁毒委員會會長,埋伏於各個鴉片倉的交易點。
隻一瞬,白起鴻便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他側頭凝視住花聽,眸光精銳地仿佛要將她擊個粉碎。
花聽則是心情甚好地扯唇一笑,聽令慢慢地舉起手來。
然而,白起鴻同簡茂生一樣狡猾,他並沒有乖乖地舉起手來,而是一個甩袖暗示,草叢間便瞬間竄出了上百名手持重型武器的黑衣人。
戰鬥尚未打響,他們就先開了槍。
一時間,十六鋪碼頭亂作一團。
花聽自然是加入到這場激烈的槍戰當中去,瞄準白起鴻這方的黑衣人是沒有問題的,即便是在夜間,她也相信自己的槍法及眼力,這場槍戰的勝利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隻是她忽然間發現,白起鴻怎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