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聽,在布萊梅的那次相遇,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你。
你和我不一樣,你有心,火熱又幹淨。
你喜歡笑,笑的時候是真心實意地瞧著我,可你不知道,你的笑,有時候會讓我的卑微悄悄鑽進了骨子裏。
我喜歡上你,這句話足夠我掉一百個腦袋,我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喜歡上你的危險性,可就是這份危險隱藏了致命的吸引力,你知道我這樣的人,冒險比平淡要來得重要的多。
與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段;我原本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幸福無謂地走下去,直到那天我坐上蔡先生的位置,你的眼神忽然將我狠狠地推開,那個時候,我才忽然間意識到,你已經將我從你的世界裏隔離開來。
可是花聽,你知道嗎?在這樣一個戰亂不休的年代,我想和你在一起,保護你,就必須要有權,還有勢,倘若沒有這些,我拿什麼去愛你?就憑這一顆火熱赤誠的心?那不足以為你在亂世中建立一座堅實剛硬的堡壘。
我必須手握實權,否則夠不上資格去愛你。
可當我擁有了這些,你卻毅然而然地離開我。
起初我以為,你嫁給簡亦,隻是白家與簡家在某種協議上的形式罷了,但我看到你的笑,眼睛裏頭充滿了光;那種光,是甜蜜而溫柔,是你這個傻丫頭怎麼都裝不出,也演不來的模樣;隻因它曾為我短暫停留過,所以我知道,你是幸福,也是滿足的。
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做回從前那個心如刀石的我,但是我遇見了你,心裏的拉扯和痙攣明明白白地提醒著我,胸腔裏是有東西在跳,它鮮紅,火熱,是你留給我的良心。
隻是我不知道,有了良心,原來這樣難過。
亂世之中,多少人被這個時代逼得不得不蒙著眼睛向前走,然而我知道,我欠蔡先生的,這一生都還不完。
有時候我在想,若死能了事,便是痛痛快快地一死了之,我一點都不畏懼死亡,可你卻殘忍地讓我活了下來。
對於我來說,苟且地活,還不如痛快地死,但我為了你,為了能夠再見你,我願意等。
剛來香港那天,我遇見了阿雙。你不知道她在香港街頭拔槍的姿勢像極了你,我差點以為那就是你。
第二次與她相遇,是我的茶館招工,她是眾多應聘者中的其中一個,我便留了她在我身邊。
說來也是自私到不行。
直到那次你來香港看我,我才深刻意識到,她終究不是你。
我多想和你過那種幸福無知、飲茶當酒的小日子,可我知道,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
我想,簡亦愛你的程度,絲毫不比我少,不然那日*你走後,我拚盡了全力拉他出火場,他也不會哭得那樣撕心裂肺。
那晚我們各自離開,他去了北平,我回到香港,一直到中國解放,我才重新踏上了這片土地。
那個時候的上海已是全然一新的一番景象。這裏所有的幫派勢力被逐步瓦解,上海碼頭的麵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隻是除了簡亦之外,我再也看不到其他熟悉的麵孔。
我反複回想曾經你同我說過的那些話,雖然我不知道你所說的那個年代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年代,但我堅信,那裏沒有戰爭,沒有鴉片,更沒有錯綜複雜的幫派勢力!那個年代一定繽紛燦爛,才會讓我遇見這樣一個你,一個與30年代格格不入的你,一個與上海灘所有女人都不一樣的你。
你在我的年代裏,顯得格外的鮮活而生動。
但你終究不屬於這裏,不屬於簡亦,更不屬於我。
我選擇在上海度過我的餘生,不是因為我愛它,而是我想你在日後的上海,街頭也好,茶樓也罷,都能夠清晰感受到我的足跡,我生活過的痕跡。
想你記得我。
花聽,此生短暫擁有過你,也何嚐不是一件快樂事?
願來生,我還能夠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