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摸著石頭過河
馬歇爾的宣誓就職儀式,原本定在1947年元月20日,但那時馬歇爾夫婦正在芝加哥城,碰巧下著大雪,且特別寒冷,航班停開。馬歇爾夫婦隻得乘火車到華盛頓,結果宣誓就職儀式晚了一天。
馬歇爾擔任國務卿,正是美國對外政策處在一個最重要的轉折時期。從經濟上講,美國早在19世紀末就已成了世界頭號經濟大國,但是,從政治上講,第二次世界大戰才是一個真正的轉折點。戰後,隨著經濟、政治、軍事勢力的膨脹,美國成為左右國際事務發展的霸主。軸心國剛剛被打敗,激烈的武裝鬥爭轉入戰後和平時期,美國的對外事務已在進行調整和轉變,由原來的洲際主義轉向全球主義,到處插手幹涉,企圖按照美國的利益和價值觀念來建立起全球國際政治經濟秩序。
但形勢並不容樂觀。隨著共同敵人的被打敗,美、蘇這兩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已經由戰時的盟友轉為公開的對抗。前蘇聯戰後的勢力也得到大大的擴張,中東歐一大片國家為其控製。社會主義在亞洲聲勢浩大,洶湧澎湃。歐洲被分割為兩個相互競爭和對峙的集團,一個被曆史學家和政治家們稱之為“冷戰”的局麵已經正式形成。美國的歐洲朋友,被戰爭拖得精疲力竭,到處都是被戰火摧毀的工廠、村莊和房屋,饑餓成了一種普遍現象。戰爭期間,羅斯福對中國的國民黨政府給予了相當的支持和鼓勵,希望在打敗日本以後,中國能夠成為美國在遠東和太平洋地區的重要盟友和夥伴,以維持美國的利益,但中國的形勢,並沒有按照美國的願望發展。國民黨政府自恃兵強馬壯,挑起了內戰,中國重新又陷入戰爭之中,國民黨和共產黨鹿死誰手,尚不可測。
馬歇爾作為國務卿和內閣首席閣員,如何在這紛亂的世界中駕馭好美國對外關係之舟,引起世人的廣泛矚目。
一般說來,杜魯門選擇馬歇爾接替貝爾納斯擔任國務卿,大多數美國人認為是合適而恰當的人選。他在戰時擔任了6年陸軍參謀長,戰後又作為總統特使到中國調停國共兩黨分歧。有著與總統、國會和世界上一些重要國家領導人打交道的經驗,且辦事認真,享有廉潔奉公的聲譽,大家相信他會嫻熟自如地處理外交事務。
其實事情也並沒有那麼簡單。馬歇爾在軍隊管理崗位上積累起來的經驗,並不能作為他指導外交領域行動的向導。國務卿與陸軍參謀長處理問題的手段和方式方法,雖不能說是截然不同,但確實存在著巨大的差異。馬歇爾對國務卿和外交領域的工作,基本上是一片空白。
不少原來的老同事、老部下紛紛寫信給馬歇爾道賀,但也有不少人,在表示祝賀的同時,也向馬歇爾提出了善意的忠告和經驗。其中,馬歇爾的老上司、擔任過國務卿和陸軍部長的史汀生的來信,意味深長,言詞懇切,他在信中說:“你會發現,它(國務卿)並非一件美差,你會懷念陸軍部的工作,那裏井然有序,下屬人員忠心耿耿,各項指示精神能深入貫徹到基層組織。而國務院的工作任務,在一定程度上缺乏組織紀律性,這是必然的,但你不要以為,隻要製定出嚴格的組織紀律就會克服這一缺陷,這實在是大錯特錯的事。在國務院,你將遠比主持總參謀部工作更有孤掌難鳴之感……
“外部世界的各種突發事件,會像炮彈一樣向你襲來,其頻率之快,甚至會比戰爭年代的陸軍部更甚。菲蘭德爾·諾克斯(1853~1921年,美國政治家,1909年曾任國務卿)過去常說,世界上任何地方發生的意外事件,消息都會在4小時內送到他的辦公桌上……這些突發事件包羅萬象,深不可測,其程度要比我們戰時在陸軍部所經過的任何一次都大。”倫納德·莫斯利:《馬歇爾》,解放軍出版社,1987年,第423頁。
史汀生的信,向馬歇爾提示了國務卿工作的性質,與陸軍參謀長比較起來,國務卿工作更加複雜,各種“突發事件”殊難逆料。而在管理上,又不可能像陸軍部那樣,做到紀律嚴明,一絲不苟,國務院是一個比較鬆散、自由得多的機關。
史汀生還告誡馬歇爾,在與新聞界打交道時更要小心。在陸軍參謀長的崗位上對付記者,大可采用“軍事機密,無可奉告”來解圍。但在國務卿的崗位上,這樣的話是不起作用的。一些專跑“最新消息”的年輕記者,會時時跟隨著,特別是有重要國際事件發生的時候,他們總是希望能從國務卿的嘴裏套出某些新聞,好獨家刊出,以抬高他們自己的身價,引起轟動效應。
馬歇爾宣誓就任後的第一項重大外事活動,是赴莫斯科參加英、美、法、蘇四國外長會議。在他尚未宣誓就職時,他收到了比德爾-史密斯的一封信。史密斯是馬歇爾的老部下,戰爭期間擔任艾森豪威爾的參謀長,現任美國駐蘇大使。他認為馬歇爾是在一個倒黴和糟糕的時刻接任國務卿的,他對馬歇爾將麵對的困難和挑戰表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