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誌澤為官清廉中正,為人和善正直——這是滿朝文武,甚至於全國隻要是聽說過這個名字的人都知道的事實。但是這樣的評價對於盧誌澤來說,卻仿佛用利刃在一刀一刀的剜著他的心髒。
隻有盧誌澤自己心裏最為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曾經犯下的罪孽而做出的,一點微不足道的補償而已。
在盧誌澤四十那年,他的婦人去世了,隻留下一個還帶著懵懂與天真的女童。同年,盧誌澤辭官歸鄉,不問朝事。
但哪怕是在瑜城這樣一個小地方,盧誌澤的名聲依舊是極好的。
“盧家老爺是個好人啊!”——在人們說起盧誌澤的時候,總是能夠聽到這樣的一句話,但這也不過是徒增他心中的苦澀與痛楚而已。
盧誌澤靠在床頭,一張蒼老的臉孔上布滿了皺紋,而那雙渾濁的眼中流露出來的,是無盡的苦痛與悲哀,以及比這兩者更為深沉的後悔。
“嶽父,該喝藥了。”笑容溫和的男子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走到盧誌澤的床邊,眼中滿是關懷與擔憂,“影兒若是在天有靈,也一定不願您為了她的事情,而傷了身體。”
男子的話讓盧誌澤的身子微微一顫,緩緩地轉過頭去,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端著藥碗笑得溫和的人,半晌沒有動作。
這個人是盧誌澤的女婿——本該是的——如果他的女兒盧沫影沒有在成親的那一天,突然失蹤的話。
在盧沫影和林蕭——也就是眼前的男人成親的那天,盧沫影在拜堂之後就突然消失了蹤影。那之後的一個月,無論他們花費了多大的經曆,發動了多少人去尋找,也沒有找到盧沫影一絲半點的痕跡。
那個時候,盧誌澤就知道,他的影兒,一定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而這,正是他的報應。
“嶽父,為什麼突然要遣散府裏的人?”盧誌澤還記得,當初他說出這句話之後府裏人那驚詫莫名的樣子,就連平日裏都極為冷靜的林蕭,也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迷惑以及不讚同的神色。
在遍尋盧沫影不見的時候,盧誌澤曾經對林蕭說過,雖然兩人已經拜了堂,但是,在那之後盧沫影就失蹤了,這樁親事並算不得數。但是林蕭卻兵不同意這件事。
“既然已經拜了堂,影兒自然就是我的妻子,怎麼能因為她……”說到這裏,林蕭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悲傷的神色,“就不承認這件事呢?”
因為林蕭的堅持,盧誌澤也就沒有多說什麼,也算是默認了他的做法。之後盧府上下的事情,也都是林蕭在打理。就連遣散府裏的人這件事情,也是林蕭打點的。
而路自責的身子,則在盧沫影失蹤後,一日比一日更加腐朽不堪。不管請了多少個大夫,都沒有任何人能夠查出他的病因,最後隻能以“心病”告終。
但盧誌澤卻知道,並非如此。現在的這一切,都不過是那個人隨手造成的——對於他的報複。
遣散了府裏的所有下人之後,盧誌澤的本意是讓林蕭也離開的,但是對方卻執意不肯,堅持要留下來照顧他——說了許多次都沒有效果之後,盧誌澤也就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