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兄弟在青樓一溜煙的逃遁,與百花樓相隔五米的地方,含鳳樓的隔離雅間裏,兩個目光深邃之人,正密切的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左首一人,相貌不似中土人士,寬腦門,高顴骨,蒜頭鼻子,膚色較淡,身材魁梧,說話明顯的拐著腔調:“鍾兄,羅藝長子七歲夭折,今次若能在羅雲婚禮上一舉將其刺死,對他而言定是個晴天霹靂,必會日漸消沉,一蹶不振”對麵那人,卻是個容貌威嚴的壯漢,一張黑黝黝國字臉,粗眉大眼,鼻挺口闊,兩眼寒光隱現,不怒自威:“默刺,你休要小覷了這羅雲,當初在北平郡與爾突厥交戰之時,此子單槍匹馬,萬軍之中往來衝突,十蕩十決!如不預備妥當,隻怕空自損兵折將,卻殺他不死。”
默刺聞了他言,磔磔而笑:“鍾兄,我這大漠獨狼的名號,亦非吹噓而得。你放心,我已布下天羅地網,縱令他羅藝是當世名將,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兒子斃命,徒呼奈何!”
姓鍾的男人眼中掠過一抹陰狠:“羅藝,你殺我愛子,使我痛不欲生,鍾某今日,便雙倍奉還,讓你曉得失去至親的痛苦。”
默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斜看了一眼樓外:“鍾兄,今日且送他一盤開胃的小菜,嚐嚐滋味。改日,必讓你得償所願,一掃心頭之恨。”
羅成和羅雲一路狂奔,繞了幾個圈子,躲在一處廢棄的柴房之中。
羅雲便拿話去套羅成,不爭羅成聰明伶俐,認定他得了失心瘋,長籲短歎著給他敘說些時事。羅雲要了解環境,也不辯解。
原來這一年乃是大業五年,地處幽州。
幽州城南北九裏,東西七裏,開十門,原是河北平原北端陸路交通的樞紐。
隋大業三年,改幽州為涿郡,次年開永濟渠,引沁水南通黃河,北達涿郡,遂成為溝通北方水陸要塞。同年,朝廷因涿郡太守燕榮征突厥不利,罷職免官,升羅藝為涿郡太守,又升留守,總領一郡九縣,迎敵入犯之遊牧蠻民。
羅藝乃隋虎賁郎將,守北平,屢破四方賊寇,至此領一郡九縣,一攬軍政大權,威震北方。藝膝下有三子,分別是羅風,羅雲,羅成。羅風七歲時害了天花夭折,羅藝悲痛欲絕,後喜得二子,管教從嚴。羅雲年隻十七歲,已盡得羅家槍法真傳,衝鋒陷陣,名噪一時,獨有一樁事不好,雅愛風流,幽州城內的秦樓楚館,他比自己家還要熟悉幾分,素來被士大夫所詬病。
羅藝多曾管教,然羅雲天性不羈,出自本心,教也無宜,隻得順其自然。
這番羅藝怒火中燒,親自帶人去捉他,卻是因為羅家通過當地名宦牽線做媒,與北方大儒葉蕭聯姻,訂下羅雲與葉蕭次女葉雪梅的親事。豈知剛剛互送了聘禮,便有人偷偷向葉蕭秘傳羅雲宿娼,葉蕭自然大怒,親往羅府質詢,羅藝理虧,憑白挨了一頓數落,發作不得,便將怨氣盡數撒到羅雲身上。
“虧得父親尚有分寸,未在屋裏搜人,否則為兄的顏麵蕩然無存,連帶著羅家都要聲名掃地。”羅雲曉得了事情本末,不由長舒了一口濁氣。
“幸賴葉蕭沒有追查到底,哥,這次算你逃過一劫。”羅成衝他擠眉弄眼,粉雕玉琢的小臉透著說不出的可愛。
羅雲暗付自己與他同父同母,相貌想必也差不了許多,雖沒有銅鏡,單看著羅成也可想見一斑。兄弟二人確定沒有人尾隨在後,放心走了出來,不知不覺,到了河岸,遙望青山綠水,綠草成茵,淡淡的月光下,河水繞山,流波翻轉,在夜色下泛起細細的黑浪。
羅雲雙眼微閉,作出一副指點江山的態勢:“賢弟,你看這錦繡河山,悠悠萬夫,自古以來……”這個來字尚未落音,就聽羅成大喝一聲:“二哥小心。”一腳把他踹翻在地。
羅雲吃了滿嘴的沙土,嗆得連連咳嗽,未等他開罵,一支羽箭嚓的一聲插在離他三寸的土地裏,箭尾的羽翎猶自顫動不息。
“何方鼠輩,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羅成厲喝一聲,擰身向著箭射來的方向撲去,羅雲雙手抱頭,作鴕鳥狀,口中念念有詞:“不幹我事,不幹我事……”
耳中聽得連聲的呼喝,以及瀕死慘叫之聲,羅雲更加畏懼,周身都顫抖起來,忽覺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不由驚慌失措的叫了聲:“好漢饒命,實不幹小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