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她也這樣出現在夢中,隻是一朝她走近,就立馬消失無蹤。靳褚不敢動彈,他怕自己一動,眼前的人又沒了。
當他決定治禾錦眼睛的時候,就注定了會將自己推入萬劫不複之地。
女媧造人,尚且要用泥土。
他為禾錦造眼,斷不是普通俗物能造。
縱觀天地間,也就他頭上這一對角可作藥引,但神獸之角,豈是無修為之人能受?他需將大半修為都渡給她,可她本質是魔,融不了這股靈力,他隻有喂她喝下心頭血,才讓她勉強融合。
可幽熒的心頭血比忘情水還毒,一旦飲下,就會忘記與他的前塵往事。
這本身就是一盤死局。
他若不治,餘子書定會傾盡全力為她治愈,到那時她又會和他糾纏不清,正眼都不會看自己。若治,她把自己全部忘記,不會有愧疚,不會有牽掛,終有一天還是會回到餘子書身邊。
這和逼死他有什麼區別?
治與不治都是一樣的結局。
與其讓她欠著餘子書,倒不如讓她欠著自己,至少上天講究因果報應,或許有一天會讓她來還清自己的情。
可連他自己都知道,隻是一場奢望罷了。
他與她最後一次纏綿,極盡愛與恨,這一生都不會再這樣愛一個人、恨一個人。她耗盡了自己全部的精血,卻留下這樣一個慘淡的結局等著他去拾。
何其狼狽?
何其不堪?
陪了她整整三千年,愛了她整整三千年,都沒能打開她的心,如今要從頭再來?
他把命都拿了半條去愛她,隻剩下半條命苟延殘喘,如何從頭再來?
原來不過是上天開了一個玩笑,命中注定他該如此慘淡收場。
他狼狽不堪地離開,隻帶走了她一根肋骨。
他想,或許造一個一模一樣的禾錦陪著自己,這漫漫歲月應當就不會再孤苦無依。又或者和她相處一段時間,愛與恨也就淡了,不再執著於得到與失去,他也就可以從中解脫。
不管是那種結果,對他而言都總是好的,總好過麵對一個已經忘記自己的人,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他。
可是他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
小禾不能彌補他的孤獨,也不能讓他放下執著,隻是讓自己的心越來越空,越來越死,如同行屍走肉罷了。
梨花在她身後漫天飛舞,美得如詩如畫,她望著自己的眼神和陌生人沒什麼區別,挺拔著身姿一步一步地朝他走過來。
靳褚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丁點的響聲也能讓她消失不見,期待又不安地等著她靠近。
“我都看見了。”禾錦輕輕開口,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若我沒猜錯,她應該不叫小河,而是小禾,對吧。”
靳褚聽到她的聲音愣住了。
“隻是你為何要造一個和我一樣的人,你認識我嗎?”
靳褚答不上來,也不知道該怎麼答。
禾錦托著下巴,想了想,“你叫什麼?是什麼人?”
她的神情就和第一次見麵時一樣,目光清澈地望著他,問他的名字。
“我叫阿狸,是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