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胡賽尼:一個阿富汗作家的懺悔與憧憬(1 / 3)

胡賽尼:一個阿富汗作家的懺悔與憧憬

人物寫真

作者:克裏斯蒂娜·蘭姆

兩個世界

清晨,女人們出來埋葬她們的孩子,那些小小的身體早已僵硬如冰。這是深冬的阿富汗,他們都是赫拉特附近難民營的居民。漫長冬夜,一張薄薄的塑料紙是孩子們抵禦寒冷的唯一“武器”。每晚都有幾個孩子在睡夢中死去,在他們短短的一生中或許從沒體會過溫暖的滋味。這樣的故事令人心碎,卻並不少見。

正是這種痛苦激發著卡勒德·胡賽尼(Khaled Hosseini)的寫作。如果你讀過一本關於阿富汗的書,極有可能就是他的大作。卡勒德·胡賽尼的處女作《追風箏的人》(The Kite Runner)和第二本書《燦爛千陽》(A Thousand Splendid Suns)在全球賣出了3800萬冊。雖然胡賽尼說,他想展現阿富汗除了媒體勾畫的塔利班和“基地”組織之外的另一麵,然而,他筆下的阿富汗卻並不美好。《追風箏的人》揭露了阿富汗少數族裔哈紮拉人所遭遇的歧視,書中哈紮拉男孩慘遭強暴的情景讓人不寒而栗。他的第二本書關注的則是阿富汗女性麵臨的殘酷家庭暴力。2007年,他開始萌生寫第三本書的想法。“那一年,我作為聯合國難民署親善大使回到阿富汗,走訪了許多貧困家庭。他們整個冬天都躲在山洞裏禦寒,很多孩子因此夭折。人們從汙穢不堪的水裏取水,小病小災就能輕易奪取他們的生命。”

阿富汗原始、肮髒的貧困村莊與作家的生活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胡賽尼住在舊金山灣地區,那裏遍布著富人整齊潔白的別墅和精心修剪過的草坪。作為世界頭號暢銷書作家之一,他日進鬥金,衣食無憂。胡賽尼坦率地承認:“我寫的人在阿富汗受苦受難,我卻靠講述他們的故事獲得了成功。這讓我有一種深深的負疚感,寫作仿佛成了一種偷竊,我為了自己的目的偷取了別人的經曆和生活片段。”

無人識得的知名作家

少年胡賽尼就有一個作家夢,但從沒告訴別人。“15歲初到美國時,我一句英語都不會說,以英語寫作為生的夢想簡直是天方夜譚。”於是他選擇了一條很多移民都選擇的道路——學醫。“剛來到這個國家,身無分文,缺乏穩定感,很多人都會選擇一個最穩定的職業。”所以當2003年《追風箏的人》剛出版時,醫生胡賽尼雖然非常高興,卻絲毫沒有轉行的想法。這本書的英國推介會在倫敦一家書店舉行,當時隻來了不到10個人。“我知道自己得接受現實,以寫作為生不可能,還得上班。”然而,出版後第二年,《追風箏的人》又推出平裝本,終於通過人們口口相傳,大獲成功。小說情節引人入勝,愛與救贖的主題充滿張力,這一切都讓讀者手不釋卷。這部小說更打開了一個窗口,讓人們能換個角度了解那個“9.11”事件之後一直在各大媒體出現的遙遠國度。“漸漸地,我開始在機場、火車等公共場所看到人們閱讀這本書”,胡賽尼說,“然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它就登上了《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並在那裏盤踞多時。”“多時”實在是作家謙虛的表達,實際上,它在排行榜上待了史無前例的130周。

10年之後,他不再是加州聖何塞門診診所的胡賽尼醫生,而是一位功成名就的作家,其新書的發行活動在全美41個城市巡回展開,陣勢絕不亞於搖滾大碟發售;書店均以邀請到他為榮;甚至在這次采訪之前,筆者還要在一份長達兩頁的協議上簽字,未經允許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采訪內容,更別提微博直播了。

可阿富汗人並沒有為同胞的成功而歡欣雀躍——他們覺得胡賽尼的小說是在公開宣傳阿富汗的“家醜”,由《追風箏的人》改編成的同名電影甚至被禁止在阿富汗上映。“當然我們很自豪,可他的確在用我們的羞恥謀利。”這是阿富汗裔人的普遍反應。此外還有:“他已經30年沒在阿富汗生活了,他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