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肅殺蕭瑟,城中衝天的火光將北境小城染成一片妖紅。城中充斥了破敗、火焰、鮮血、殺戮和掙紮,每一息間都有人魂歸殞命。
由於事發突然,藍斌隻是草草地用傳訊儀通知了上一級的州府,並未對具體的情況上加描述。於是當曹望接到赤陽城傳訊時隻是將此次攻城當作了小股妖獸的侵擾,沒有在第一時間就通報給知州大人。要是隨便屁大點兒的事就上報,惹得大人不高興了,自己的仕途可怎麼辦?曹望決定等明天天亮之後再去通報。
有的時候,曆史的進程就掌握在了像曹望一樣看似無足輕重的人的手中。假如他在接到傳訊後馬上回複問清楚攻城的具體情況,又或是馬上通報給本府知州,也許赤陽城民還能活下幾個,而雷淩也不會踏上另一條道路,當然這是後話。總之到目前為止,附近的州府對赤陽城發生之事毫不知情。
此時赤陽城則是一番讓人不忍卒視的光景。
往日頗為繁華的城池,顯得死寂森然,如同被拋棄的傷員一般殘喘躺在赤紅的大地上。城中煞氣直衝雲天,星辰都似乎暗淡了幾分,灼熱氣流的尖嘯夾雜了多少無辜靈魂的哀號。死亡的陰影往周邊彌散開去,城外林子裏連一隻鳥也看不見了。多年之後,盡管那時獸潮已然退去,可那駭人的怨氣混雜著煞氣使城內寸草不生,一到夜晚總能聽到周圍潮水般湧來的哭號。以至於無人敢於居住,赤陽城便真正意義上淪為了一座廢都。
而身處困境的雷淩此時卻不能預見這番景象,也無暇顧及。醉仙居仿佛是一座妖獸的集中營,每一層都是多到讓人頭皮發麻的各異妖獸,雷淩隻能背靠著角落一隻一隻地慢慢清理。
體內巨力爆發,雖然隻是簡單的快拳、鞭腿,毫無套路可言。不過多年來在市井中廝混得來的打架技巧和變態的力量使之一路拚殺下來罕有一合之敵,這大概就是“一力降十會”。妖獸們隻懂得硬來,沒辦法,畢竟道行擺在這,修行的年月不夠,有些甚至隻是剛剛成為妖獸的猛獸罷了。在雷淩非人的力量前,就像紙糊的一樣,脆弱不堪。
雷淩活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關節,並不是指此時他感到乏力和酸痛,隻是因為過多機械性的揮拳導致了全身上下有種不受控製的感覺。短短半個時辰裏,雷淩不知道自己揮出了多少拳,握緊的拳頭現在都無法張開,嚐試了許多次無果後他便放棄了。
身上的紅色吉服更是不成樣子,隻有象征性的幾塊破布空蕩蕩地來回飄蕩,線條分明的雄性軀體混雜著血液和汗漬,這讓臭美的雷大官人皺了皺眉,旋即苦笑了下隻能作罷。
在一拳打飛了一隻山貓後,雷淩帶著一身紅白之物來到了第二層,這表示三層以上的妖獸都死了。雖然不知道這些妖獸到底數量幾何,可光是感受雷淩身上散發的濃烈煞氣,就知道死在他手下的妖獸絕對是海量的。
一進二層,還沒來得及打量這層的妖獸分布情況,雷淩便看到了讓他殺意沸騰的一幕。
隻見角落裏,幾隻皮毛上黃黑條紋交錯的鬣狗正圍著一具肥胖的屍體,咀嚼之聲不時傳來,讓人雞皮疙瘩陡起,汗毛直立。肥胖屍體裸露在外的身軀已經被摧殘得血肉模糊,隱隱可見嫩肉下粘連著經脈的骨頭。沒有傷口的地方則浮現出了斑點狀的黑紫屍斑,顯然已經死去不短時間了,血液變得粘稠發黑,似乎寄存著亡者不甘的意誌。
可見慣了死屍的雷淩看到此番情景,卻是難耐心中殺意,赤紅的雙眼簡直快要滲出血來。雖然形容模糊,可從外表的穿著和熟悉的身材雷淩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這是朱二!
這群天殺的畜生!
朱二,這成天混在自己身邊溜須拍馬,腆著一張肉餅臉對著漂亮妞吹口哨的手下死了。在雷淩的心中早就已經將朱二當成了自己的兄弟、朋友甚至是親人。
從小無父無母的雷淩嚐盡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對他人的感情最為在意。當初自己默默無聞之時順手替被一群混混圍毆的肥胖男人解了圍,男人告訴自己他叫朱二,硬是賴著臉皮求著當自己的小弟,拗不過,雷淩隻好將他收下。那時候雷淩隻不過是城中最底層的混混。
相處的幾年時間裏,一個狡猾的胖子見證了所謂“男人的崛起”,伴著雷淩一步步地從小混混成長到到大混混,一個無法被人忽視的大混混。不少人笑著誇朱二眼力好,選了雷淩當大哥,一下子榮華富貴都有了。可隻有雷淩知道就算自己一輩子碌碌無為,掙紮在溫飽線上混日子,這個肥胖男人還是會任勞任怨無怨無悔跟著自己。
雖然心中早已知曉朱二等人凶多吉少,但和親眼目睹是兩碼事。朱二在婚禮結束時就已經走了,而出現在這裏應該是為了通知自己妖獸進城的消息,無奈中途被妖獸追上,死在了這裏。在雷淩看來,假如朱二立即逃出城門,而不是選擇來通知自己也許他還能活下去。可這個胖子沒有,也許他心裏隻有那個當初救了自己的老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