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表轉過兩個圈,張默生帶王羽兜兜轉轉,來到一扇柵欄門前。
“這是第五處了。”王羽道。
張默生點點頭,道:“快去看看吧!”
南六白楓宮內用來關押貢品的牢獄大有講究,既要陰鬱鬼氣環而不散,一道牢門相隔,外麵魑魅魍魎,陰雨狂風,內裏則花鳥相聞,山水兼有,與江南水鄉比也不落下風,是以偌大地宮之內隻有三處大獄內才有如此布置。南六白楓宮雖為三獄之一,內裏這樣的地方也不多見,更何況越是高品級的貢品,越是需要高品級的外裝。
故此,張默生本以為這樣的地方非此即彼,卻沒想到……
第五處了啊!
是啊,已經是第五處了。如果這裏仍不見那幾人……張默生不願如此作想,因為越是大獄深處,守衛越是森嚴,想要避開越是困難。再加上,如果那幾人不在這最後一處,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萬相殿了。
“喂,想什麼呢!”不一會,王羽已查探過一番。不出意外,這裏麵根本沒有唐薇幾人的蹤影。出來時,正看到張默生呆呆而立,思緒不知道溜到哪裏去了。
張默生抖過一個激靈,回轉過來,看到王羽一臉失望,不禁萬念俱灰:“先生,您要找的究竟是什麼人呀!內貢獄帶你逛了個遍,一個人都沒有?”
“誰說不是?我也正奇怪,對鬼王而言,我幾人便如螻蟻般。縱說血肉貢品,依你所言,我幾人最多不過上一品。這個品級或許對於鬼將、鬼帥而言可遇而不可求,但於鬼王而言,鬼王是何等人物,哪會看得上……”王羽說到一半,卻突然想到一個人。如果真是那樣,也就說得過去了。
“先不說這個。再往裏找可就是萬相殿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那裏麵,我可沒有權限。”張默生歎道。
“也好,剩下的路,便我自己來吧!”王羽道,忽覺有所遺漏,又小聲囑咐道,“張哥,記得我們的交易,切勿做傷天害理之事,否則就真無回頭路了!”
“明白!”張默生拍過王羽肩膀,退後幾步,融入黑暗。在鬼王大獄中,黑暗隨處可見,而於張默生而言,遁入黑暗便如遊魚入海,隻聽一陣如風似水流,便消失無影。
王羽掏出兩人繪製的簡易地圖,辨認一番,獨自上路。向首歸隱時,又想起那個交易。
“為君者,國為先?你的意思是,他將我們往火海裏推,這叫國為先?”暗影,燭火,張默生的怒吼。
“家國者,沒有國,哪有家?你不懂……”陰影裏,一人說道。那人雖然衣衫襤褸,卻如素衣白袍的書院先生,胸中自有點墨。
“哼!我不懂?我看是先生不懂。唐人大舉入侵,我軍將士在前線浴血奮戰,為的是什麼?梁帝卻為一己私欲,坑殺無數百姓,這樣的暴君,居然是先生口中的是?先生倒不如說,那引得群情激奮的前朝末帝是一代賢君吧!”張默生一怒拍案,卻發現無案可拍,左右相顧,便抬頭一對先生雙眸。
王羽笑笑,看向默生的目光更加慈愛,道:“若換你做一國之君,此刻外敵以數倍於你大舉進軍,屆時,你已無計可施,無兵可派。回頭看一眼手中的牌,隻剩下數萬流民,皆是手無寸鐵的婦孺,你會怎麼做?”
張默生扭過頭去,氣聲道:“大不了決一死戰,又有什麼?反正我不會拿那數萬婦孺開刀!”
王羽又道:“若有一種方法,能讓這數萬流民變成胄甲齊身的士兵呢?如果手中有這麼一隻悍不畏死的大軍,便能與強敵一較高下呢?若是將這半數江山都變作大軍前仆後繼,便能驅逐外敵,換來一個朗朗乾坤呢?”
張默生猛然扭回頭,張嘴欲咆哮,話到嘴邊卻化作呢喃細語:“這樣換來的天下,我寧可不要。再說,事後他又如何向萬千將士交代,如何向黎民百姓交代?!”
王羽道:“你以為梁帝以祭鬼陣將生靈轉化成鬼卒,供其驅使,他心中便好受嗎?更何況,如今國將不國,還想事後交代,你不覺得太天真了嗎?”
張默生無話可說,心中對先生這一套“陰謀論”不以為然,良久後說道:“不管先生怎麼說,我還是覺得梁帝這麼做不對!”
王羽道:“我並不需要你認可,也不會勸你,因為你所堅持的,同樣是這世間的是非。隻不過,吾是,非汝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