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夜風寒冷,即使有月亮,月光給人的感覺也是冷的。風吹到身上宛若刀割,蘭傾旖隻覺雙手冰冷,下意識將雙手攏進了袖子裏。
“既然如此,那我等會再來。”她隨意瞟了眼四周環境,笑容很溫柔,態度很親切,宛若什麼都不知道沒發現般,轉身就走。
眼見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侍女才鬆了口氣。大冬天的,她頭上竟滲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風吹過,背上冷颼颼的,也不知是驚的還是嚇的。她抬手擦了擦汗,轉身敲門,輕聲細語地稟報:“主子,蘭姑娘走了,說等下再過來。”
室內熱氣升騰,水霧嫋嫋,人影在對麵看不清,隻聽見隱約有水聲微微。
“嗯。”有人懶洋洋地輕應了聲,聲音低沉魅惑。
侍女臉上微紅,忙不迭地退到階下守著。
她沒發現也不可能發現,在她敲門的時候,有細微的粉末隨著門板震動,飄進了室內。
外麵的動靜,許朝玄自然隱約聽見了,那女子的識相超出他預料,他本以為她再不濟也會理論兩句,沒想到毫無脾氣地就走了,不禁覺得有幾分無趣,看樣子自己把她估計的太高了。他興致索然,想著早點洗洗睡覺,明天還得好好想個對策解決這事。
他洗著洗著,覺得浴桶裏的泡沫似乎多了點?還是自己剛剛澡豆胰子用多了?念頭一閃而逝,他也沒在意。
他沐浴時不喜下人伺候,洗浴用品都擱在手邊的凳子上,一伸手就能拿到。換洗衣服怕弄濕了,用幹淨的桑麻紙包好了,放在隔了一堵牆的裏間。
水溫有些涼了,他模模糊糊覺得今日的水似乎涼的比昨夜快了一點,或許是今夜氣溫更低的緣故。他也沒在意,加快動作洗幹淨,換好衣服,吩咐下人進來收拾。
房門大開,侍女們魚貫而入,搬走浴桶,帶走換下的衣服,打掃幹淨地麵,檢查火盆暖爐,開窗通風點香……林林總總很快幹完,動作利落迅捷,不出半分差錯。因為她們都知道,錯了一點,這輩子就完了。
許朝玄坐在上首,安靜地聽著先前守門侍女回報剛才的情況。雪白的綾錦內衣襯著他的臉,皮膚極白而唇色淡紅,如雪地襯新櫻。
說到侍女感受到的壓迫感時,他的目光微冷,侍女不由打了個寒噤,覺得這四周的氣溫低了很多。她縮了縮肩膀,不敢出聲。
“繼續說。”許朝玄擺了擺手。
侍女鬆了口氣,連忙說完了。
“下去吧。”許朝玄頓了頓,淡淡吩咐,“讓容閎看著點,派幾個伶俐的過去伺候。”
“是。”
蘭傾旖推開客房門,目光首先投向了牆上的沙漏。
酉正。
睡得可真早。
她冷笑了聲,若無其事地喚來侍女打水沐浴,打算學學病患,早點睡。
早睡早起身體好。不是嗎?
她很快收拾幹淨鑽進了被窩,睡不著,她開始計算藥效發作時間,算出來的結果讓她很滿意,閉上眼睛,養神。
窗外,月光如銀沙般灑落光華,將天地萬物攏入一懷溫柔中。
其實今夜的月色真的是極好的,賞月也是極合適的,可惜注定是沒人欣賞的。
睡覺早其實沒關係的,睡不著也是不要緊的,睡著了被吵醒了也沒什麼的。
關鍵是剛剛睡著就被吵醒卻是極痛苦的。
拍門聲震天響,伴隨著大嗓門護衛不停地鬼哭狼嚎。
蘭傾旖不堪勝擾地捂住耳朵。“沒什麼事明天再說,我已經睡下了。”
“蘭姑娘,你開開門,主子病發了,你趕緊過去看看。”容閎使勁拍門,要不是顧忌著男女有別,早破門而入扛著人走了。
“病發就病發了,有什麼大……”不耐煩的聲音頓了頓,主人此時才反應過來這話什麼意思。蘭傾旖刷一下睜大了眼睛,睡意瞬間全無。下一秒她的聲音都變了調,“你說什麼?病發?”她蹭的一下跳下床,三兩下迅速穿好衣服。
她被拒之門外時的確做了點手腳,借著袖子遮掩彈了藥粉到門板上和侍女身上。她算準了自己走後侍女會敲門回稟,門板震動,藥粉潛入室內會慢慢發作。洗澡時那麼大熱氣,粉末細小又無色無味,不會被發現。哪怕隻有一點進入也夠了——區別隻是發作時間長短而已。即使退一步講,門板上的藥粉沒用,還有侍女身上的。守在門口的肯定是和許朝玄比較親近的,他就算不問自己的情況也會讓侍女進去收拾屋子,隻要侍女靠近他一丈之內,藥效就會發作。可她下手有分寸,那藥粉也不是毒,最多隻會讓他受個涼染個風寒,給點教訓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