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下班高峰期，周傑的帕薩特堵在路上，車水馬龍排的跟長征似的。周傑心裏煩惱，又是後怕，趕緊掏出電話。
“喂喂，我是周傑呀，和李玉樹說下，我家裏有點事請幾天假。幾天？不知道，大概四五天吧，恩，他問你就這麼回答，他沒問你就當著不知道。好了，掛了啊。”
紅燈滅綠燈行，帕薩特帶著痛苦的顫抖，穿越火線而去。
中心水蘭苑，小區11幢305室，琪琪正用雞蛋給張峰敷傷口，嘴角的青紅還是很明顯，漸漸軟和了下去。
張峰躺在柔軟的沙發上，看著電視裏中央六套劉德華，王寶根，劉若英主演的《天下無賊》，琪琪在一邊嘮叨起來。
“打不過跑就是了，還逞強，看把你自己傷的。”
張峰嘿嘿笑著說：“沒事，萬一不是熟人，我跑了，你怎麼辦？你可別小看我，我可是在少年武術班和安徽鳳陽散打學校學過的。”
琪琪拿開雞蛋，春蔥似的手指輕輕摩擦在張峰的嘴角，張峰感覺到一陣沁入心扉的柔軟，有一種舒心的冰涼席卷心頭，感覺到了一種罕有的溫柔恬靜“要是你能這麼一直對我好就好了。”
張峰突然動作起來，一把將琪琪拉近懷裏，琪琪反抗了下，終究順從了。
“琪琪，別做這行了行不行，找個正經工作，錢少點無所謂，但總比這樣開心吧。”
琪琪滯住了，身體也停止了下來，好一會才嘿嘿笑起來：“弄半天你還以為我做小姐呢？我早就不做了，從英子救我出來就不做了。”
張峰奇怪了：“那上次你帶我出去收錢，還有那個張叔叔是怎麼回事？”
琪琪說：“哈，我現在外麵出租了八套房子，上次是去收錢呀，三個月一交。張叔叔是我同學小朵的爸爸，人家是正經人，聯邦快遞Fedex上海的部門經理。”
“等等，你剛才說被英子救了是怎麼回事？”
張峰半躺在沙發上，懷裏擁住琪琪，琪琪仿佛很受用，放鬆下來如同一隻溫順的小貓，靜靜地說起來。
“我是在北京讀的大學，大四那年，學校取消了分配政策。然後我們隻能各自找工作。有關係的大多留在了北京，沒關係的四處求爺爺告奶奶，當時輔導員說讓我跟他睡覺，就幫我內部安排在學校。我不肯，結果他把我的保推研究生資格取消了。後來我就南下找工作，結果...”
“我被騙到一家足浴中心裏，開始是做大堂主管，沒一個月經理就威脅我，讓我下海幹那個。我不願意，他們就打我。嗚嗚嗚。”
琪琪嗚咽起來，淚水在回憶中不斷潸然，張峰突然有些後悔，不該讓一個女孩子痛苦地去回憶過去。每一個天使，會有隕落的劫難，在灰色天空下，展露的不一定是雪白。
張峰撫摸著琪琪的秀發和背部，盡量讓他平緩：“不要說了，都過去了。”
那個輔導員真他麼是個王八蛋，狗娘養的，生兒子沒屁眼。
琪琪哭成了淚人兒說：“我要說，我要說。他們拿走了我的身份證和手機，我被禁錮起來。我不敢給家裏打電話，也不敢給學校打電話，我怕。爸媽知道這事情，肯定氣的發心髒病。學校知道這事情，肯定通報處理，上新聞報紙都有可能。”
張峰知道這事情，自己所在的學校裏也有這麼一檔子事。那是一個大四的學姐，也被這種組織關起來，逼迫賣Yin。後來被解救出來，學校大範圍大口號地做文章，根本不考慮受害者的處境，一心想把造成的影響正麵化。
導員千裏南下，解救學生脫苦海。
這件事被炒的沸沸揚揚，學校反手得到了聲譽，贏得了社會大眾的讚揚。那個院係輔導員也得到報導，天大的餡餅砸下來，一連好事上身。
“後來，英子可憐我，把我偷偷放出來，還給了我幾百塊錢讓我回學校。如果不是英子，說不定我現在還在魔窟裏呢。所以你上次一提到足浴，我就不高興。”
張峰點點頭，此時心事打開，對琪琪更多的是一種內疚和憐憫，將她抱的更緊了，仿佛一生一世不想放開。
這是個吃人的社會，人吃人，製度吃人，政策吃人。張峰有一種想打破束縛的衝動，恨不能捅破這天，殺光那些垃圾。
“再後來，我畢業了，家裏沒有關係，我隻能在上海找工作。那時候上海大學招生擴大，出租房市場緊張，我就跟小朵借了兩萬塊錢，小打小鬧。一不小心，就弄到現在這樣子。不過，我的錢都是自己掙的，幹幹淨淨，不髒。”
琪琪抬起頭，美目裏閃爍明亮的色彩，有一種堅毅在其中蘊藏。
這是個外軟內硬的女孩，在困難中不會屈服，遇到事情不會退縮。張峰覺得琪琪比自己強多了，起碼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子能做到今天這步，非常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