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華那自信到對一切都漠然的姿態和語氣，讓杜銘川懷疑這家夥是不是連衛華都不放在眼裏。他仔細回憶起那次到頂樓會所見董子健的情景，以及後來所得知的關於這場球局背後或明或暗的爭鬥，這才想明白董子健為什麼會那麼淡定自若。這老狐狸手裏原來握了一把好牌，衛華是明裏的王牌，曹華卻是暗扣著的一把炸彈，狡兔三窟大概就是說的這種安排。
不過杜銘川並沒有因為曹華的話而氣餒，他固然不知道曹華的實力，但他可以肯定，曹華也未必真的了解他的實力，就算麵對衛華，他也是一直有所保留的。
離開天都俱樂部，杜銘川沒有坐車，而是一路緩步而行，思考著這些人和事。他發現這個世界再不是他從前所認識的那個單純的世界，身邊的人一個個不是隱藏著自己的身份和實力，就是有著不可告人的野心。人與人之間再沒有那種敞開心扉的真誠，要了解一個人不得不費時費力地想辦法剝去對方偽裝的外衣。即便是樓蘭，似乎是他在申州除了少安之外最熟悉和親近的人了，可仔細想想，卻發現自己對她幾乎一無所知。
城市是一座鋼鐵迷宮，更是一座心靈迷宮，你不但容易在縱橫交錯的大街小巷裏迷路，也容易在勾心鬥角和物欲橫流中迷失自己。或許隻有那十萬大山的深處，還依然保留著淳樸到接近自然的生命氣息。想起湘西的大山，杜銘川就想起了蘭珠那燦爛到可以令雲霞暗淡，令山花失色的笑臉。
剛回到租住的小區，就看到莎莎站在樓下朝他招手。他有些好奇地走過去，問：“你怎麼在這裏？不會是等我吧？”
莎莎卸了妝，換了一套淡綠色的連衣裙，看起來不像在俱樂部時候那樣美豔，卻多了一絲清純的味道。她笑了笑說：“我是來謝謝你的。”
杜銘川擺手道：“我隻是說了句實話而已，沒有刻意幫你什麼，你不必謝我。”
莎莎卻說：“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就像我以前看不起你。每個人都是帶著麵具在生活，我看不透麵具下你的真實臉麵，可你也未必看清了我。既然選擇在申州生活，就不可能沒有沒有野心，不然就去深山老林呆著，再不濟也到鄉下種田去算了。也許你覺得我下作，可我自認為比那些連靈魂都出賣了的男人還要高尚些。我從來不喜歡欠別人的，想得到一些東西，就得付出一些代價，隻要這個交易公平，誰也不欠著誰。你沒有選擇做交易，卻還是幫了我，雖然隻是一句話，可在我心裏這句話的分量卻比什麼都重。”
杜銘川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個俱樂部的頭牌公主，搖頭道：“你真的沒必要想那麼多，我就是順口說了一句，真沒什麼。”
莎莎沉默了片刻，咬了咬嘴唇：“我還是要找機會報答你的。你……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杜銘川看了看已經漸漸昏暗的天空，即便出於禮貌，也不應該讓這個無論放到哪裏都稱得上美女的女人站在大門外。但他還是拒絕了，不是對美色不動心，也不是對自己的定力沒信心，隻是這件事怎麼看都有點荒唐的意味。他繞開莎莎走向樓道：“今天不太方便，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