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儒停下來沉吟了片刻,接著道:如果你們送來已經拆了的,我還真不一定會要。我看這樣——箱子裏有一百五十萬美金,一會兒讓阿六去卸玉衣,無論卸下來完整與否,這筆錢加上杜兄弟的三十萬都歸你們,玉衣和剛才那六樣東西,我們帶走。衣帶裹屍,我敢說除了我們,沒人敢接手。你們不信的話,大可以帶著屍體再多跑幾個省試試。要是拆成碎片——,哼哼,別說一百五十萬美金,一百萬人民幣都不見得有人要。
聽完這番話,魯老大一夥人終於蔫了,屋裏的氣氛陷入了沉默。杜銘川覺得不虛此行,雖然到目前為止一件實物都沒看到,但見識了古玩行裏真正的地下交易,而且即將見到難得一見的銀縷玉衣,還是沒從屍體上剝下來的,原汁原味,這種東西除了盜墓賊,就算考古專家也見不到。他對李秀儒是越來越佩服,不但見多識廣,對照片上的東西如數家珍,而且人老成精,幾句話就將利害相關說得一清二楚,讓這幫亡命之徒無話可講。杜銘川意識到,古玩這行的門檻不僅在知識和見識上,和其它行業一樣,經驗、閱曆和生意頭腦一樣都不能少。天韻樓現在最缺的不是東西,不是名氣,而是善於經營的人才和能鎮得住場麵的人物。東西可以慢慢收集,名氣可以慢慢積累,而人卻是可遇而不可求。
江二爺不甘心,陰著臉不說話,魯老大終於沉不住氣了,說:得了,就這麼著,看東西去。江二爺扭過頭皺眉低聲喊了聲大哥——,見魯老大麵有不豫,便歎了口氣別過臉去。
魯老大命令道:老三,把錢收起來。驢子,帶他們去看貨!三胖子顫巍巍站起來準備拿錢。忽然一個趔趄就坐回了沙發裏,喘著氣說:大哥,我有點兒頭暈。
老三你他娘的到底咋回事兒?在坑裏的時候還歡蹦兒的,那麼大條鹹魚都背出來了,這會兒咋蔫了?不會是中邪了吧?魯老大沒好氣地說。
江二爺站起來說道:我看他是著涼了,前天晚上就開始沒精神。大哥你留下來陪老三,這麼多錢也要人照管,我和驢子帶他們去看貨。
魯老大沉吟了一聲,說:好吧,老二你小心點。
杜銘川聽到中邪兩個字的時候心裏一動。不覺多看了三胖子幾眼。張了張嘴想說話。不過江二爺那陰冷的聲音傳來愣是讓他把話縮了回去。他從江二爺和魯老大交換的眼神裏看出來他們心裏有鬼,知道這幫人絕非善茬。但見秀才一臉泰然,鬼手阿六也是麵無表情,他們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既然都如此鎮定,杜銘川也就把疑惑藏在心裏,靜觀其變。
江二爺說了句走,驢子招呼了一聲把坐在地上打牌的四個人喊起來在前麵打頭帶路,李秀儒和鬼手阿六便跟著走了出去,杜銘川也隻好緊隨其後。下樓的時候,他注意到身後的江二爺在二樓房的門板輕輕彈了兩下,二樓放風的三個人便跟了出來。如此一來,他和秀才、阿六三人便等於被對方前五後四九個人夾在了當中。
鵝老九本來作為線人是要跟來的。但被魯老大留住了,說:鵝九你留下作個見證,別到時候我們卷著錢跑了。
一行人從邊門出了小樓,避開了路燈,在巷子裏左右拐了幾道。然後就到了幾間倉庫模樣的平房前。在黑暗中行來,如果不是路極其熟悉,很容易走岔了,找不到地方。杜銘川有靈覺在身,倒不怕找不到回去的路。
卷閘門被拉起的響聲在黑夜裏特別刺耳,驢子用手電招呼眾人進去,然後又把門拉下。門裏是一件破爛房,堆滿了舊紙板舊塑料瓶子。驢子嘩啦啦挪開了角落裏一堆破爛,露出一扇木門。過了木門,是另一個房間。驢子把木門關上,才摁亮了電燈。這間屋子沒有窗,四壁廂空蕩蕩的,除了角落裏擺放著一張雙層鐵架子床,床上放著被子和不少雜物,散發出一股黴味,看得出很久沒人住了。
驢子喊了兩個同夥過去,把鐵架子床挪開。床底下鋪著一層尼龍紙,紙上放著幾個大紙箱子。驢子把紙箱子移開,揭開尼龍紙,露出一塊沒有灰塵的幹淨地麵。地麵周圍有明顯的縫隙,中間部位有個拉環。驢子拉住拉環往上用力一掀,一塊長方形厚木板被掀起來,露出一個坑,坑裏也蓋著一層黑色尼龍紙,底下埋著東西。
把尼龍紙揭起來,驢子彎腰從坑裏拎起個藍色小拉杆箱,小心地放到地上,拉開拉鏈,露出一堆舊報紙,說:六件東西一件不少,都在裏頭,你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