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很難想象兩個優秀的獵人會為了一隻兔子大打出手,在這片還沒有被人類文明完全摧毀的原始森林裏,雖然野生動物的數量正在急劇減少,但獵物總是多過獵人,何況是這種不起眼的,隨便一個山裏人都有機會逮住的野兔。(西部中文網.xbz.co)可這樣的事情卻正在發生。
在獵人的眼裏,不在乎誰先發現了獵物,隻看誰先完成了獵殺。我的箭插在獵物的身上,而你的箭還沒有射出,那麼你就不該再出現。既然你出現了,這是一種挑釁,一種決不允許出現的挑釁,接下來的目標不再是獵物,而是誰能獵殺誰。
杜銘川瞬間明白了那股殺意的意圖,也明白了身後阿捏果的擔心,但他並沒有把身體藏回到樹後,而是再次往前邁了一步。他把弓箭收了起來,走得很輕,很慢,連地上的雪都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然後,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裏,閉上了眼睛。
很多人閉上眼睛就相當於等死,特別是在這種隨時會有一支箭從遠處射向自己的時候,但杜銘川不是。他不需要眼睛,靈覺已經探查到雪地對麵林子裏的大樹後麵,雖然很遠,但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閃著寒光的箭頭,以及樹後那三個人影。閉上眼睛,隻是一種姿態,告訴那個隱藏在樹後的人:
我沒有惡意,也不懼你有惡意。
這樣一種表態看起來很簡單,卻不是誰都能做到的,起碼跟在他身後的阿捏果做不到,所以他的後背已經冒出了不知多少層冷汗,又被冬日從領口灌進來的風吹得冰冷。作為一個與大山打了幾十年交道的老獵人,他當然能感覺到對麵的危險。此刻,就算站在樹幹外麵的人是自己。他也不會如此緊張,但那個人是杜銘川,是救了自己性命乃至整個溪頭村性命的大恩人。憨厚的阿捏果不希望這個跟著自己出來打獵的年輕人有任何意外。好在想象中的疾矢沒有飛來,而對麵的樹林裏也轉出來三個人。
杜銘川的眼睛緩緩睜開。看見那三個走得越來越近的人,本想善意地打招呼的言語和動作沒有做出來,隻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即便他如此不設防地站在原地,那邊的弓弦依然繃得很緊,寒冷的箭頭對準他的胸口,隨時可能射過來。
端著弓拉滿弦的是一個魁梧的中年漢子,眼神凜冽。麵部沒有任何表情,就像他眼前站著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頭獵物一樣。在身旁站著一個年輕人,穿著一件狐皮大衣。一臉陰鷙,嘴角牽起淡淡的笑意,似乎對眼前的一幕很感興趣。另外一個穿著苗衣保鏢模樣的人背著獵槍離開了三人陣型,去撿那隻插著羽箭的兔子。彎腰的時候明顯滯了一滯,才用力將插在雪地裏的羽箭拔了起來。轉身走到穿狐皮大衣的年輕人旁邊,恭敬地站立一旁。
這種狐皮大衣一看就十分名貴,一般人絕對穿不起,即便是在這大山裏,老獵人家裏總有些難得一見的動物皮毛。卻沒有誰會製作成這種做工精良款式新潮的大衣。杜銘川對這人沒有什麼興趣,尤其是穿著一件隻有女人才會中意的紅色狐狸皮衣,將那根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圍在脖子裏的男人,加上那一臉陰鷙的表情,絕沒有任何讓他交往的衝動。但那個舉著弓箭對準自己的中年漢子,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危險的氣息,卻讓杜銘川緊緊皺起了眉頭。
年輕人開始緩步朝杜銘川走來,中年漢子跟著他的腳步,手裏的弓沒有一絲顫抖,箭頭上的寒光始終對著杜銘川的胸口。隻要他鬆手,這支箭就會帶著呼嘯,穿透冬日淩冽的空氣,瞬間刺穿一切阻擋。
阿捏果也已經轉出身來,站在杜銘川身旁,看到對麵的中年漢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杜銘川初識弓箭,自然不知道對方那張弓在阿捏果眼裏是何等的震撼。這種沒有三百斤力氣休想拉開的大角弓,在獵人當中很少使用。即使有天生大力的人能拉開這樣的弓,在遍布危險的森林裏也不實用,誰敢保證一箭射死眼前的獵物,假如那是一頭凶猛的老虎,或者是一頭發怒的野豬王,如果一箭射不死,這樣的大弓很難再拉開第二次對準獵物。即便你能連拉數次,除了讓自己筋疲力盡之外,還有什麼好處?對一個獵人來說,弓箭隻是用來巧妙地冷射,陷進才是最好的工具。
可眼前這個中年漢子居然將這張大弓拉滿,一直沒有放手,不但如此,他居然還在前進,而手臂沒有一絲顫抖。阿捏果知道自己拉不開這樣的大弓,更不要說拉滿這麼長的時間。就像這世上有很多人能搬起三百斤重的石頭,可要把三百斤的石頭舉起來走路,還不允許身體和手臂有任何抖動,那簡直就不是人能夠做到的。如果任由這樣的一箭射過來,誰能擋得住?就算傳說中皮糙肉厚的野豬王或者大黑蟒都能一箭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