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所謂的利滾利吧。”此時的張宏雖然僅有十一歲,但其靈魂卻是來自二十一世紀,同時有著豐富社會經驗的青年人,所以僅僅是一刹那,他就猜出了這一切的前因後果,於是,在微微歎了口氣後張宏再次問道:
“他一共欠了多少錢?”
“一共是五百文,也就不到半兩銀子,老三說這家夥的妹妹雖然瘦了些,卻是個難得的美人坯子,隻可惜沒裹小腳賣出去也得大打折扣,所以頂多值四百文。至於剩下的一百文老爺慈悲,同意他以後還,誰知道這家夥冥頑不靈,竟然還敢動手!”一個家丁在旁邊恭敬地解釋道。
對於這那活人明碼標價,來自後世的張宏心裏不由的一陣不舒服,不過還沒等他開口,那個男子就一下子跪了下來,連連磕頭,聲淚俱下地哀求道:
“少爺開恩啊,我妹妹今年才十歲,你就發發善心吧,我發誓願意一輩子為你們做牛做馬,求求你們不要為難她,這債,我一定會還上的,再寬限點時日吧。”
對方磕頭不止,很快,他的額頭上就流出了血,此時的張宏也不由的有些動容,然而事情還沒有玩,那個瘦骨如柴的小女孩此時也不知何時同樣跪了下來,而她說的話更讓人心裏揪心的疼:
“少爺,我會做飯燒水,也會伺候人,你叫我做什麼都可以,就五百文吧,我會很聽話的。”
女孩說這話時沒有任何猶豫,反倒是顯得非常急切,似乎推銷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件急於丟棄的商品一般。而更讓張宏心中發寒的是,在這周圍,所有的人,包括那些百姓,全都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臉上一片麻木,更有甚者,一些家中略有薄產的佃戶還擺出了一副看熱鬧的神情。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魯迅所說的這八個在此時的張宏心頭不斷閃現,他已經忘記,至少是暫時忘記了他所處的地位,什麼混吃等死,什麼榮華富貴都被一下子拋到了腦後。
“這五百文錢,就免了吧,你們兄妹二人...你們兄妹二人就來我們府裏幹活吧。”暫時忘記了所有顧慮的張宏張口就說,不過,半句剛出口,他就發現自己的“父親”已經不知何時站到了旁邊,於是接下來本來打算囑咐這二人好好生活的話語在被嚇了一跳後迅速轉換成了這樣的意思。
“還不謝過少爺,柱子,去拿賣身契來。”此時,張家老爺語氣平淡而又不是威嚴地開了口,這讓張宏又是一愣,他的本意不過是讓這二人做長工而已,而如果簽了賣身契,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以後他們被打死在張府都不會有人管。不過在這禮法森嚴的清代,很有自知之明的張宏自然知道不能和父親頂,於是也就乖乖地住了口,至於這兄妹二人,到時候多多照顧他們就好了。
和想象中的不同,麵對賣身契,這對兄妹不但沒有絲毫遲疑,反而像是深怕自己反悔一樣迫不及待地就按了手印,隨即便在諸多農戶同情的眼神中向著張家的隊伍走去。不過這時,作為上一世觀察力極為敏銳的推銷員的張宏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異常,那就是在脫得大難之後,兄妹二人不約而同地從身上的破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泥塑的神像拜了拜,似乎是在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