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全世界隻聽見自己的心跳
我以為蘇方翌會馬上進入病房,便趕緊閉上眼睛裝睡。然而等了很久,我都沒有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響。可是走廊裏又靜悄悄的,隻有輕微的、細細碎碎的聲響。
喂!你們在外麵潛水嗎?麻煩冒個泡啊!有什麼事情,趕緊進來告訴我真相啊!你們知不知道,這樣吊著別人的胃口,會很沒有禮貌的!
過了好一會兒,我隱隱約約聽到蘇方翌輕輕說了聲“知道了”,然後門口便傳來了他的腳步聲。我趕緊重新閉上眼睛躺好,門把手被轉動著,一道微涼的風從屋外飄了進來。
我感覺他已經走到我身旁,才裝作剛醒的樣子,緩慢地睜開眼睛,呢喃著問:“這裏是……”
“醫務室。”蘇方翌笑嘻嘻地回答我,從角落裏拖來一張椅子在病床前坐下,“你極度缺少睡眠,體力不支暈倒了。不過醫生說沒什麼事,睡一覺就好了!”
我想起那個訓練受傷的跳遠男生,忙問道:“唐光現在怎樣了?”
“他沒事了,醫生在他頭上縫了幾針,大家已經幫忙把他送回家了。”蘇方翌將身體靠在椅背上,眼神有點閃爍,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那就好……”我呢喃著點點頭,心思卻又飄回到之前聽到的秘密對話,蘇方翌的神色這麼不自然,難道那個真相很令人震驚嗎?
“夏暖薇!”蘇方翌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瞪大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大聲說,“我再也忍不住了!”
“嗯?”
我感到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忍不住?這不是表白前的經典台詞嗎?
“夏暖薇,你誤會葉溪淩了!”蘇方翌憤憤不平地說道,聲音洪亮、義正詞嚴。
“啊!誤會?”我愣愣地看著蘇方翌,腦袋一下子轉不過彎來,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麼。
“藤原高中被除名那件事,不是葉溪淩告密的。”蘇方翌大聲說道,臉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
我一下子怔住了,不由自主地望向映在雕花玻璃上的人影,原來他們口中的“真相”是這個啊!可不是葉溪淩的話,那是誰?一切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那是誰?”
“是桃城學園田徑社的社長蘇棠!”蘇方翌沒有遲疑地報出這個名字,像背書一樣劈裏啪啦地解釋道,“她覺得我們學校落選太可惜了,生怕你會因為這件事而不參加全國大賽,所以就將藤原高中舞弊的事情告訴了組委會。組委會的風紀委小組,本來就對藤原高中幾個表現異常突出的隊員持有懷疑。因此,在人證物證麵前,藤原田徑社的社長坦白了所有事情。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被除名的!”
幸好我腦袋運轉的速度還跟得上蘇方翌的語速,可是……
“那為什麼葉溪淩會去主席辦公室?”我想起那天葉溪淩確實去了主席辦公室,並且他自己也沒有否認。
蘇方翌不滿地強調道:“是我和他一起去的,不要把我漏了!”
我無奈地撇撇嘴,重新問:“你們為什麼會去那裏?”
“因為除名藤原高中的話,涉及到晉級全國賽的名次變更。組委會出於人性考慮,怕這樣的晉級方式會對錦安造成輿論壓力,所以就想找你商討一下。但是,蘇棠覺得你擔任社長不久,還不夠成熟理智,就拜托葉溪淩和我一起過去討論。”蘇方翌又是一長串的解釋,說完最後一個字,他才舒了一口氣,還擦擦了額頭的汗水。
“真的嗎?”我有些質疑地看著蘇方翌,此時的他與平時大大咧咧、單細胞動物般判若兩人,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什麼時候學會了如此理智、有條理地講話?
蘇方翌沒有注意到我在觀察他,想了想,繼續背書似的回答我:“葉溪淩起先一口拒絕,他也認為以這樣的方式晉級,所有的人都會認為是社長搞小動作,他認為以你的自尊心是不會接受的。”
“他還真了解我……”我自言自語地笑笑。
“但是在蘇棠的一再勸說下,葉溪淩還是接受了。雖然我們還有機會明年可以參加比賽,但是對於隻剩下最後一次機會的高三學長學姐們來說,能留下高中參賽記憶的,隻有這一次了。”蘇方翌說完最後一個字,又“呼”地舒了口氣。
“如果真是這樣,他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我還是有些不明白。
“你一點都不相信他,並且一口咬定是他揭發的,所以,小肚雞腸的葉溪淩竟然真的生氣了,就沒解釋,還要我們一起保密。”蘇方翌不滿地抱怨著。
“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了幾下門,然後不滿地大叫:“不要亂加形容詞!”
我抽搐著嘴角,這不是何熙露的聲音嗎?她竟然這麼快就暴露自己了,雖然我知道他們三個肯定在外麵偷聽!
“除了你們幾個,還有誰知道這件事嗎?”
蘇方翌抓抓頭發,嘿嘿一笑說:“田徑社的成員,除了你,都知道。”
“啊!”我詫異地大叫一聲,差點從病床上滾下來。雖然我對這個問題不抱希望,但怎麼也沒想到大家早就都知道了!也就是說,在我以葉溪淩為借口強迫大家高強度訓練的時候,指不定他們正在心底怎麼笑我呢!
“大家都很信任葉溪淩,覺得他不是做得出那種事情的人,後來都找葉溪淩確認過了。”蘇方翌解釋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總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一絲不自然的表情。
一想到全田徑社就隻有我被蒙在鼓裏,我還是很難過,有些不甘心地問:“你們都瞞著我,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當然不是,就是因為相信你,才沒有戳穿。”蘇方翌鄭重地搖搖頭,認真地說,“雖然你的訓練量讓人吃驚,但是大家信任你的決定,認為這樣高強度的突擊訓練也許真的有效,所以才會跟著你一起瘋狂地訓練!”
聽著蘇方翌的話,我默默地低下了頭,之前運動場上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飛快略過。原來大家是抱著這種心態在練習啊,我卻還惡毒地認為他們會私下嘲笑我,我感到難以名狀的自責。
蘇方翌歎了聲氣,語重心長地問:“但是,大家這麼信任你,你為什麼不能信任大家呢?”
“我……”我抬起頭,胸中湧動著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那些最開始抱著遊戲心態進社的男生女生們,那些原本已經離開社團的高三前輩們,在這相處的過程中慢慢地轉變了心態,幾乎是拚了命地拚搏著、努力著,我卻從沒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過,沒有去好好地理解他們的感受,隻知道將自己的意誌強加在他們身上。
蘇棠說得沒錯,我確實是個不合格、不成熟的社長。
“田徑不像排球、籃球那樣,大家可以一同上場比賽,集體感一眼就可以看到。可田徑場上,我們大家同樣是一個團體,隻有互相信任、互相協助,才能一起成長……”蘇方翌依然語重心長地開導著我。
我低下頭,打斷他的話:“對不起,我錯了……”
“如果你不能意識到……哎呦!”蘇方翌突然停了下來,腦袋有點轉不過彎似的拚命眨眼睛,“我還沒說完呢!你等一下!”
我抽搐著嘴角瞪瞪他,伸手捏住他的嘴巴,拚命往兩邊扯。
“幹嗎抓我的臉啊!”蘇方翌大叫著向後退去,氣鼓鼓地瞪著我。
我斜著眼睛不屑地看看他,撇撇嘴說:“想把你的假麵具扯下來,看看裏麵到底是誰!”
“笨蛋!我就是蘇方翌啊!”蘇方翌氣惱地揚了揚拳頭。
我白了他一眼:“嘁!你怎麼可能講出這麼有內涵的話!”
“嘿嘿!何熙露先寫好了台詞!不然我怎麼可能說出這麼惡心、這麼娘的話!”蘇方翌摸著頭發尷尬地笑笑,然後又恢複認真的神情,“不過,大家真的都在關心你啊!”說完,他還伸出“魔爪”,像對待寵物似的拍拍我的腦袋。
“不要像拍小孩一樣拍我腦袋!會變笨的!”我推開他的手,不滿地大叫。
蘇方翌得意地笑著,縮回手臂,一邊轉身往外走去,一邊說:“好了!誤會解除,你也意識到錯誤了,我的任務完成啦!”
“……”我看著他,感覺十分無語。
剛走了幾步,他又停下來,轉身邪邪地一笑道:“現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我頭也不抬地甩甩手,不感興趣地說道:“還有什麼事情啊?趕緊說吧!”
“夏暖薇,葉溪淩他喜歡你!”
“啊?”
幸虧我沒在喝水,要不然肯定會被嗆死了!我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蘇方翌,他怎麼能這麼輕鬆自在地說出這樣的話?無論真假,這對我都是個意外驚喜啊!
“雖然很不甘心,我還是當一回第一個說出秘密的炮灰吧!”蘇方翌無奈地聳聳肩,然後甩甩頭發,學於悠羽的樣子誇張地大叫,“蘇方翌回歸單身貴族隊伍,可愛的女生們趕緊來追我吧!”
這時,我感到靠走廊一側的牆壁猛地一震,似乎外麵地動山搖了一下。
蘇方翌望向門口的方向,得逞地笑道:“葉溪淩他太高興了,省去了自我解釋的麻煩,又省去了告白的麻煩!哈哈哈!”
他的話音剛落,牆壁又猛地震動了一下,窗戶發出顫抖的聲音。
這時,門外麵傳來於悠羽膽顫的聲音:“蘇方翌,我們還有事先走了,你等會兒出來的時候要小心點啊!”說完,走廊裏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我若有所思地望著門口玻璃上的影子,有所指地詢問:“怎麼可能?葉溪淩不是一向很煩我的嗎?”
蘇方翌聳聳肩說:“他是個別扭的好人啊,對你好的時候你也看不出來!”
別扭的好人……
“於悠羽!你這個大嘴巴!”我憤怒地狂吼一聲。
“美女社長大人,對不起!”
於悠羽驚恐的道歉聲從樓下傳來。
被迫躺在床上休息的時間裏,我一直在思考一些問題。
1.田徑社的成立究竟是為了什麼?
2.大家參加田徑社並且堅持留下來是為了什麼?
3.對於田徑社的發展,我這個社長又做了些什麼?
4.田徑社未來的道路,要怎樣繼續走下去?
對於這些問題,我的思考則是:
1.老爸曾說過,錦安田徑社的前身,叫做“田徑社愛好者協會”,是他們一群熱愛這項運動的同學在一起進行交流提高的地方,是他們在競技比賽中展現自身風采的社團。
2.關於大家留下來,我想最最開始是因為單純地覺得好玩、方便看帥哥或被帥哥注意,可經曆過退社風波後則是因為對輝煌時期田徑社的懷念。而現在,經曆過真正賽場的大家,應該是因為對它產生了由衷的感情。
3.相比較大家的成長和進步,我覺得自己對於田徑社的付出實在太少了。盲目、不理智、衝動、太過於堅持自我、不為別人考慮,是我在對待田徑社問題上所持的一貫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