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輯 當愛已成往事3
在回憶裏為愛保鮮
吻你,在三十年之後
我的童年是在加利福尼亞州南部的一個小鎮上度過的。小學四年級時,一個天使般的女孩尼娜插班到我所在的班級。我們每天一起上學、回家,那時我是個調皮蛋,可和尼娜在一塊時,我卻很靦腆。
在我們讀六年級時的情人節那天,我和小夥伴們互送卡片,但不知為什麼沒有給尼娜準備。回家路上,尼娜變得很沉默,快要分手時,她從書包裏掏出一個粉紅色信封,塞到我的手裏,然後穿過了馬路。
我迫不及待地跑回臥室,用小刀仔細地劃開信封:這是一張手工做的卡片,封麵畫著一隻可愛的小熊,頭頂上有閃亮的星星,四周還圍繞著許多紅心。打開卡片,裏麵是用淡藍色膠水拚出的“我愛你”,上麵還沾滿了五彩的熒光屑。我端詳了足足有半個小時,才把它藏進抽屜。
可就在那天晚上,哥哥邁克發現了這張卡片。他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欣喜若狂,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大家。我和尼娜陷入一種非常難堪的境地,我們開始各自走在馬路兩側。
一周後,父親因為工作調動,我們不得不舉家遷到阿拉斯加。在全班為我舉行的送別晚會上,整晚我都死死地盯著尼娜,她也眼淚汪汪地看著我。
在回家的車上,尼娜又坐在了我的身旁,一路上緊緊握住我的手。下車後,走到我家樓下,尼娜轉過身來,淚水流到了嘴角。看著她悲傷的眼神,我極力控製住內心的痛苦,“尼娜,”我握住尼娜冰冷的小手說道,“保重!”
尼娜踮起腳在我的麵頰上深深一吻,然後抹著眼淚穿過了馬路。就這樣,我和尼娜分開了,一別30年,她嬌小的身影卻一直徘徊在我的腦海。2005年的情人節,我因為出差乘坐飛機,望著窗外的浮雲,一個念頭從雲層裏跳了出來:我是不是應該去找尼娜?我知道這不是一時的衝動,我下定決心,不管命運的翅膀把她帶到哪,我都要找到她。
我打電話給當年的小學同學,結果一無所獲。後來,我的律師告訴我說,可以向“尋尋覓覓”公司尋求幫助。打去電話後不到一個小時,我就收到了尼娜的地址和電話。令我驚奇的是,尼娜竟然也來到了阿拉斯加,還和我在同一座城市。
真的要去見她嗎?我輕輕地問自己,深藏在我心底的神聖記憶,會不會因為現實而失望?但如果就此打住,那我餘下的生命就會像徘徊在懸崖邊上,永遠不安心。
我沒有給尼娜打電話,隻有付諸文字,我才能透徹地表達而不至慌亂。
“親愛的尼娜,”我終於提起了筆,“希望你還沒有把我忘記……”用了將近一個下午,我寫完了信,交給了快遞公司。
第二天晚上,電話鈴驟然響起。
“我當然記得。”是尼娜的聲音!即使變化再大,我也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尼娜?!”
“你有一條雪白的杜斯狗,很高很大,可我一點也不怕它。”
“是的。”
“你每天都穿著那件灰色的克蘭特夾克上學,即使熱得滿頭大汗,你也不願意脫下來。”
“對啊!一點沒錯。”
“你在公交車站台上扮鬼臉逗我開心,因為那段時間我的臉上長了許多難看的小痘痘。“我當然記得,為了扮鬼臉,我事先不知預演了多少次。
我們聊了一個多小時,當聊到邁克對我們的捉弄時,我們都大笑不已。突然,尼娜那邊沒有了聲音,我的眼淚也流在微笑的臉上。後來,她很幸福地談到她的工作,她的丈夫和兩個孩子,我也把我的妻子誇讚了一番,最後我們約定這個周六下午見麵。
“你是湯姆遜先生嗎?”當我坐在預訂好的飯桌前,一位侍者走過來對我說,我點了一下頭。
“剛才尼娜小姐打過來電話說她因為有事耽擱,將推遲一個小時到,請您包涵。”
對我來說這無疑是個不錯的消息,這幾天來我的內髒都像被攪在一堆似的不自在,正好利用這一個小時好好地舒緩一下,我走出飯店,慢慢地踱到街頭,猜想著尼娜遲到的理由。天氣很涼爽,不時吹過的微風安撫著我的情緒。突然,我的腦子仿佛靈光一閃——我為什麼這樣孜孜以求地要用已定的現實來滿足自私的幻想呢?我對自己說,既然我已經知道了關於尼娜的許多事,保存一份美好的幻想比麵對一個既定的現實不是更好嗎?
在街的對麵,我找到一家文具店,買了信紙和藍色膠水,還有一些彩色的熒光屑。在一個石階上,我蹲下來寫道:
尼娜,我相信,我們將會度過一個很愉快的夜晚。但是,我不得不放棄這即將到來的美好時刻。我真心想對你說,尼娜,謝謝你,謝謝你在很久很久以前送給我的那張情人節卡片,你使一個男孩第一次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情人節。那張卡片,是世界上所有美好的禮物加起來也不能與之相媲美的,尼娜,我會永遠想著你,想著第一個送我情人節卡片的那個女孩。祝你幸福!
愛你的查克
我用膠水在信封上畫出尼娜的名字,把彩色的熒光屑撒在上麵,慢慢地等它變幹。
回到飯店,我在信封上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吻,這是30年後,我還給尼娜的。懷著一顆無比溫存的心,我把信封留在桌上,輕輕地走出了大門。
(石人)
一床棉被的溫暖
“愛”是孤單一個字,所以需要兩個人相擁。她並非凡俗女子,相反,相當優秀,追求者雲集。而她,排開眾人,毅然跟了他。當時,他一無所有,在一家工廠打工,收入不夠解決兩人溫飽。為了他,她失去親人,丟了工作。
他們借了一間朋友的倉庫,簡單收拾後,作為臥室。寒冷的倉庫猶如一口冰窖,沒一床溫暖的被褥裹體,她常常在半夜裏被凍醒。他緊緊地抱住她,盡量把她貼在自己胸口,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一天,她從外麵回來,神色恍惚,臉色蒼白。他問:“怎麼啦,是不是病了?”她說:“沒事,就是有點累。”之後立刻興奮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紅色大鈔,在他眼前晃了晃,亢奮地說:“我們有錢了,去買一床溫暖的棉被。”“哪來的錢?”“賺的。”他說:“怎麼賺的?如此容易。”“給人發廣告,一張一張地發,從早上站到現在,賺了100元小費。”兩人去街上買了一床棉被,經不起挑選,按著100元錢的價格買。從此,嚴寒的冬日,有了一床棉被,她不再半夜被凍醒。
幾年後,他慢慢好轉,有錢了,自己開了公司,不久買了房子和車。他們告別了當初饑寒交迫的日子。家裏的裝修,極其講究,地磚牆紙都進口,連水龍頭都是最高檔的。他要給她一個最溫暖的家。住在這樣的環境裏,她有些彷徨。搬家時,原來倉庫裏的東西全扔棄了,而她堅持留著那床棉被,幾年來,他們一直用著,已經破了好幾處。他說:“扔了吧,再去買一床新的。到處都是高雅的東西,擺了這個,障眼。”她說:“不扔,這床棉被陪我們走過多少個嚴寒冬日,蓋在身上,總那麼溫暖。”他搖搖頭,不再堅持。
一天,他從外麵回來,手裏提著一床新棉被,要求她扔了舊的,換上新的。她沒有辦法,隻能聽從。從此,退下舊的,換上新的。每天晚上,她不像往常睡得安逸舒坦,心裏掠過一絲疼痛,常常在深夜,委屈的眼淚不知不覺沾濕枕頭。她在心裏說:“你知道嗎,這床棉被經過多少努力,才買來的嗎?那天,我根本沒去發什麼小廣告,而去賣血了!第一次賣血,竟然是為了買一床棉被!這床棉被對我有多重要!而你,當成垃圾扔掉。”她覺得他不像以前那麼愛她了,雖然蓋著新的棉被,但沒了以前的溫暖。
一次,他去洗手間,忘了關手提電腦。她無意中發現,他開了個人博客,每天堅持寫日記。在一篇日記中,他說:“那天,她從外麵進來,蒼白的臉,嚇了我一跳。為了賺夠買一床棉被的錢,她竟然給人發小廣告。那天晚上,我們睡在新的棉被下麵,多麼溫暖,她從沒睡得那麼安穩。無意中,我發現,她手上有一塊紅腫,被針紮過。發廣告其實是她委婉的謊言,她跑去賣血了。這床棉被其實是她拿血換來的!她的身體那麼單薄!那晚,我暗自哭了一夜,我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給她幸福。經過這幾年的努力,我終於做到了。昨天,我也去血站,叫他們抽了血,我隻想感受一下,那細小的針眼紮進血管時,那冰冷的疼痛,讓我猝不及防,然而,又是那麼幸福。我拿著錢,去買了這床棉被。”
她的眼睛早已模糊,原來,他的心如他對她的愛一樣,那麼細膩。寒冷的冬日,他送她一床溫暖的棉被,連著帶來了整個春天!
(佚名)
菠蘿的味道
維高握住妻子的手坐在她旁邊,妻子躺在病床上。飯桌上的湯紋絲未動,已不再冒熱氣。4個孩子在母親的病床前沉默著。孩子們最大的12歲,最小的5歲。
維高示意孩子們出去。他想和妻子說些什麼,可喉嚨裏像是卡了什麼,讓他說不出話來。最後他用盡全部力氣說:“親愛的,你好點了嗎?想吃點比薩餅,再來一杯濃濃的咖啡嗎?”聲音很低。
“你知道的,我什麼也不想吃,但是如果有兩個菠蘿就好了,可是……”
“菠蘿?菠蘿什麼樣?”他問。
“汁較多的一種水果,有菠蘿罐頭,以前在恩克爾特的商店裏見過。”維高緊鎖著眉頭,他的臉陰沉了下來。妻子曾是恩克爾特商店的售貨員,那時妻子常常說起恩克爾特,似乎它是世間所有美好的化身。
“或許我們沒有那麼多錢買那個叫菠蘿的東西。”
“你生氣了?”妻子有氣無力地說,“我沒說要買,隻是……”
“我知道。”維高向窗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