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輯 和你一起看歲月變老2
誰為你把嫁衣穿上
指環
“華楓,結婚吧,結了婚一了百了!”
“又不是壽終正寢,什麼一了百了!”
“呸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
華太太嗔視這個寶貝女兒,自小頭腦轉的方向就與尋常人不同。二十七歲,二十七歲對個未婚又未曾有親密男朋友的女人而言,是極具殺傷力的數字,偏偏她一點也不急。
“華楓,你到底在想什麼?又不是當女強人的料,也不交個男友早早嫁人,一年廝混過一年,等人老珠黃了,苦的可是你自己!”
“放心!你女兒在三十九歲以前絕對不乏人追,隻是我不嫁而已!媽,不要每天淨與那些三姑六婆嚼舌根,有空多跳些土風舞,延年益壽。”
“我多活幾年好讓你氣是不是?我告訴你!要是三十歲以前再嫁不出去,就別叫我媽!”華太太每次都是滿懷慍怒的回家。
華楓雖說不上豔光照人,但有一股迷人的韻致,配合她秀氣的五官是相當吸引人的。她不是反對婚姻論者,一如其母所言,也不是女強人的料。在廣告公司當秘書,一當四年都沒更動過。她沒有強烈的企圖心,每日總是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下了班就回自己的小公寓發呆。
說實在,她不乏人追,可是沒那個興致。原來──談戀愛也須視心情好壞來決定。或者,五年前那一段不該有的刻骨銘心,讓她若有所盼?否則為何總瞧著自己雙手發呆?
“你有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戴上金戒指一定非常美。”事情就從他“冒犯”她那雙比別人秀氣的手開始,那時心中隻是有絲詫異,詫異這個一向視為小弟弟的男孩,何時有了一雙厚實有力的手?溫溫的,含著那麼一絲不可理喻的霸氣握著她。
“你知道嗎?將這一雙手糟蹋了叫暴殄天物!”他把玩她一雙手,出其不意吻著她手心、手背,然後輕輕放在臉上廝磨,他未刮的胡子,紮得她手好癢,任一股奇異感在血液中滋生,急起直追的恐懼同時也充塞她感官中。不能這樣的,當她明白這戀情,不隻是單方麵時,她好怕,成何體統?愛上自己的學生!雖然算不上正統的師生,而她才大他三歲,這份家教的差事如何延續下去?
指環,是秋陽西下時他以酢漿草編成的,強自套入她右手的中指:“我是第一個男人,將戒指套入你中指,也是以後的唯一!”一向是她眼中的小男孩閃著癡迷又灼熱的眼鎖住她。不知是秋陽的光映入他眼,抑或是她點亮了他的眼,使他眼中著了火……那火一直一直的向她移近……直到遮去她視野,猛然驚覺他的唇像火,印著她的唇,試圖引燃她,將她焚燼。不!不!殘餘的理智使她衝破那魔咒,她……差點成為他的。回到家中審視自己,發現印在她身上的吻痕一個接一個的,交織一個衝不破的網,死死的困住她。那時她恍惚地想,猶如給他下了降頭一般,今後,不會再有第二個男人比他更親密的接近她的身子,接近她的靈魂!而他這個下咒的巫師,何時肯釋放她?那一段似乎是激烈的情感,一直沒人知道,而在他出國後,一切皆告尾聲,沒有下文,也似乎從未發生一般,若非那放了多年已幹枯的指環仍在,隨著歲月的流逝,她自己也懷疑過去是否真的有那一段?是否真的有一個叫沈展宏的小男孩,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輕易又霸道的奪取她的心?她是個捉摸不定又有些玩世不恭的女孩,沒有人能闖入她心中,這令她想起了亞曆山大大帝一劍砍斷了無人能解的繩結,成了霸王,用霸道無比的方法。
極少極少會再想起他!經過了那麼久,隻會偶爾覺得悵然若失罷了!可是不知為什麼自己再也不肯在中指套入任何戒指,為中指套指環的權力早被他掠去,隻有他能,不是嗎?
一早到公司後,跑業務的出去跑業務,美工組的鎖在工作室中,頂頭上司出去接一筆大Case,說是大公司的生意,接得下來,可吃下半年不必愁。大家都在忙,華楓閑閑的將客戶資料一一輸入計算機檔案中。一隻手輕敲著華楓桌麵,她怔著抬頭,腦中霎時空白,然後她淡笑了,連自己都不相信會是這種反應。
“好久不見。”是沈展宏,他今年廿四了吧?
“我知道你在這裏!”他依然帥氣無匹,有一副寬厚的肩膀與胸腔,眼中有著豹般精銳與蓄勢待發,他一直是早熟的。
“何時回國?”平靜無波的表情卻掩不住一直發涼的手。當她倒茶給他,他不知有意或無心在她手未放開杯子時,將雙手包住茶杯,連帶包住她小手,就沒有再放開,“你的手好冰!”她想抽回手,他輕一使力,使她跌入他懷中,被他雙手牢牢圈住。“展宏,放開我!你無權這麼做。”依然如此任意而為,全不管她感受,也不管她已將情密封,非要扯開方才甘心!
“我想知道……你是否依然……”沒將話說完,他唇堅定的鎖著她紅唇,吸吮著六年來未曾被侵犯的領域。他的挑逗技巧明顯的進步了,舌頭像隻靈活的蛇,往她口中探鑽。一股不甘心的情緒讓她在激情之外產生了抗拒。猛然,他們的唇分開,他那雙眼那麼詫異又那麼饒富興味地盯著她姣好的臉蛋──她咬了他!
許久許久,華楓的眼中展現笑意,沈展宏低啞道:“你一直是隻夠味的小野貓!”
“為什麼回國了?又怎麼知道我在這裏?”被他摟抱早已成了一種習慣,她依然被他圈在雙手範圍內。
“學成就回國了,想找你並不是件太困難的事。”
“尤其是沈家有錢有勢,是不?”她挖苦。
“對!”他幾乎是憤怒的掠奪她的唇:“向我道歉!”
“不!”
“你這沒心少肺的女妖,我回國四個月了!弄來一本你那屆的畢業紀念冊,向你的同學一個也不漏的追問你行蹤,偏你三年前搬了家音訊全無。沒錯,我是靠自家的財勢,將台中廣告業界各公司的員工譜收集了來,才找到你。為了不讓你有心理準備,不讓你逃開,我將公司二千萬的廣告預算拿來與你上司談,全台中的廣告公司比這家出色的多得是!”沈展宏空出一隻手輕將她的右手抓住,這柔美纖細的觸感一直讓他魂縈夢牽,什麼樣的魔力讓他不曾再對別的女人動心?“你的手,好美!”他輕吻著。
“展宏,你到底想做什麼?向我示恩?”她的心開始亂了,這展宏……總能教她失去方寸。
“不!沒什麼恩好示,我隻要你知道,當年拒絕我的理由現在已行不通了。”當年,她說他未成年,說他不成熟,說他隻是紈絝子弟,離開沈家便會餓死,無法娶她養活她,說她永遠不會對一個比她小的男孩動真情。
“人都是會改變的──”她欲言,卻被他打斷。
“別對我說你已有論及婚嫁的男友,瞧你剛才的反應,我知道,比起別人來我仍有百分之百的勝算,我要定你了。”
每個禮拜六晚上,華太太固定會光臨。今天頗令華楓意外,母親難得的興高采烈。
“小楓啊,好消息,你王伯母介紹了一個好男孩要與你相親耶!你知道我一向不逼你,但人家放洋回來,容貌家世都好,見見也無妨是不是?何況男方好中意你呢。”
華楓皺眉,“媽,你是不是拿著我的照片到處現寶?”
“我這也是為你好。明天早上十點,在王伯母開的那家餐廳見,給我打扮好看一點。”
“哎,媽……”
“明天見,不許不來!”門扣上後,華楓苦笑,真糟,明天跑去相親,沈展宏知道了會怎麼樣?她有預感,展宏非要她不可!在經過六年之後,他已不是小男孩,他總不會神通廣大的知道她明天要去相親吧?不想讓他知道,她需要時間厘清自己的情感,六年來空白的感情生活讓展宏更篤定她會是他的,她不喜歡這種弱勢的情況,好像癡情苦守一般。而事實上,她的潛意識是否一直在等他?用一種絕望的心情。反反複複回想從前種種,這夜,失眠了──唯一的意識告訴她──沈展宏一直是她的唯一──再也不可能有別人了,明天要相親的王八蛋滾到十萬八千裏的天外天去吧!
當她睜開眼已是正午十二點過三十五分,華楓並不十分介意,頂多被母親罵幾句,換了衣服上妝出門,到了地點就見母親氣急敗壞的迎麵罵過來:“華楓,你是怎麼搞的,讓沈先生等了一早上。”華楓見到母親指的方向走來一個熟悉身影,猛然愣住!竟是他,沈展宏。
“你耍我。”華楓有絲憤怒!雙方家長趕他們到外頭聯絡感情,壓根兒不知道他們早已相識,當初華楓應征家教,沈夫人也隻見過一眼,本身工作忙,早忘了華楓。
“我沒耍你!我隻不過找了個雙方家長最易接受的方式來進展我們的情感,才不至於唐突!”
“我不打算去進展我們之間似有若無的情感,我也不會嫁給你!”華楓別過臉,沒看他。沈展宏從身後抱住她,抓著她雙手,“不嫁我?騙誰呀,華楓,除了我之外,誰有資格為這雙手套上指環?”那麼霸道的表示出他對她全然的占有欲。華楓不知道該編什麼理由去打擊他的信心,而自始至終她的心總在他手中被握得好緊,而從來她就沒考慮過與其他男人的可能性,所以此刻她實在不必要再去拒絕他,為手指套上指環隻是表麵形式的完成,而內心,早在六年前就被那草心編成的指環束縛在道德尺寸內,使她等著他,六年來不曾為其他人動心,怕形成一種背叛。她早知道的,她終究會是他的。可是她怎能原諒他小她三歲的事實呢?哦──去他的!反正她華楓就栽在沈展宏手上了,眼見雙方家長著手準備讓她成十月新娘,心中有份喜滋滋的踏實感。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周末下午,有著秋的微風相伴,在紅地氈的那一端,沈展宏將那隻美麗的戒指,套入他期望六年的那雙白玉小手的中指,終於,她是他的了。在最後一個儀式過程中,他肆無忌憚的給了她畢生難忘的擁吻──相愛的傳奇,就從那雙美麗的手散發出難以抗拒的誘惑開始。
(席絹)
結婚
我和維季卡小時候就認識。後來我們好多年沒見過麵。再次見到他時,我們都已經上大學了。他急著去約會,我也是。我告訴他我準備結婚了。他問我和未婚妻認識多長時間了。我告訴他有一個月了。
維季卡搖了搖頭說:“這太輕率了。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結婚前應該好好地互相了解一下。要不以後肯定會出麻煩的!等結婚以後才發現彼此興趣、愛好根本不同,就得離婚。而離婚會給雙方造成永久的傷害。我跟柳芭已經認識半年多了,雖然我們彼此相愛,但是我還在繼續了解她的興趣和愛好:我們經常一起去看電影、看戲劇,一起討論我們讀過的各種各樣的書籍……”
我們那次分手後,三年的時間我都再沒見過他。有一次,我妻子病了,我去商店買東西,排隊的時候偶然遇到了維季卡。他幾乎沒什麼變化。隻是兩腮鼓了起來,肚子也微微隆起了來,就像其他剛結婚沒幾年的年輕男人一樣。我們彼此詢問這幾年都在忙什麼。我問他是不是跟他上大學時喜歡上的那個姑娘結婚了。他說他還沒結婚。我說:“你們分手真是太遺憾了。你那麼愛她。”
“誰說我們分手了?”維季卡驚訝地問。
“怎麼,到現在你還在繼續了解她的興趣和愛好嗎?”我也相當驚訝。
“不是。我們的興趣、愛好完全相同,這我早就弄明白了。”維季卡說,“但是,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兩個人真正一起生活後,才會發現彼此跟戀愛時完全不同。兩個人一起過日子,那可不是演戲、拍電影,弄不好會出麻煩的!萬一她不會做飯,不會收拾房間,或者跟別人在電話裏聊天一聊就沒完沒了呢。這些我可受不了。所以我們要通過日常生活來檢驗一下我們的感情。兩年前她就搬到我這兒來了。你不知道,我們一直過得非常和諧,我們彼此很相愛。所以,如果一直像現在這樣的話,我就準備結婚了。”
這次分手後,又見到維季卡是十年後的事了。我是在市內的一個公園的沙坑裏見到維季卡的。我帶著我三歲的兒子去那兒玩。維季卡帶著兩個漂漂亮亮、穿著連褲衫、長得像小愛神似的雙胞胎男孩正在那兒玩小船。他看上去變化很大,在沙坑裏費力地轉動著身子。
“這是你的孩子嗎?”我指的是那對雙胞胎。
“還能是誰的?”我的問題讓維季卡有點不高興。
“祝賀你!”我說。
“祝賀我什麼?”他不解地問。
“什麼‘祝賀什麼’,祝賀你終於結婚了唄。”
“誰說我結婚了?”維季卡生氣地說,”我根本就沒結婚。”
“可是……”我沒再說下去。
“你聽我說,”維季卡從沙坑裏爬出來,抖落掉身上的沙子,伸直腰,喘了口氣,然後向我解釋說,“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雖然我們倆一起生活得很和諧,但是結婚後就會有孩子。可萬一她不會照顧孩子、不會教育孩子呢?那也會出麻煩的。妻子首先得是一個好母親。我得考察一下她是不是一個好母親。這不,我們有了一對雙胞胎。沒想到,她還真行,是個好媽媽!我準備結婚了。”
命運讓我和維季卡再次相遇是二十年後。我們當時就坐在一個小公園裏的同一把長椅子,但差點都沒認出對方。他當時拿著拐杖,戴著草帽,在讀一份晚報上的天氣預報。他對一個跑過來的小男孩說:“咱們回家吧,要不柳芭奶奶又該罵咱們了。”
他說話的聲音讓我認出了他。
我們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原來,他的孫子比我孫子還大一歲呢。
“你還記得我那對雙胞胎嗎?這就是他們其中一個的孩子,”維季卡驕傲地說,”簡直是個調皮蛋!”
“你還在考察嗎?”我問。
“考察什麼?”他一時竟沒明白我在說什麼。
“什麼‘考察什麼’?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搞不好會出麻煩的。萬一孫子出生了,可妻子不是個好奶奶呢?而且,現在基本上所有的家務活都是靠奶奶一個人幹。所以結婚前就得先考察一下,你未來的妻子是不是一個好奶奶。對不對?”
“太對了!”維季卡高興地說,“你越來越聰明了。你知道嗎?她可是一個了不起的奶奶。這兩天我就要向她求婚了!”
幾天後我們在同一地方又見麵了。
“怎麼,你求婚了嗎?”我問。
“沒有,我決定再等一等。你看,我過兩天就要退休了。我得考察一下她能不能用我們兩個人的退休金把我們的生活安排好。而且我退休後,單位會在郊區給我一塊小菜園子。她能不能種好菜園子我也得看看。要不然會出麻煩的。我這麼大年紀的人了,哪能那麼輕率地就求婚呢。”
說來也巧,我們單位也給了我一塊小菜園子,正好挨著維季卡家的菜園。我走到維季卡家那個像玩具似的小房子前,看到他們兩個正在和和氣氣地翻地播種。維季卡走到我眼前,隔著籬笆,貼著我的耳朵悄悄地說:“我們正幹活呢,種草莓呢。如果草莓能長出來,我肯定跟她結婚。”
從此以後,我們經常見麵,還經常到對方家去做客。有一天早晨,維季卡神情憂鬱地來到我們家,告訴我和妻子說,柳芭走了。我問他柳芭為什麼走了。他回答說:“原來,這些年來她也一直在考察我,看我是不是一個英明果斷的人。結果證明,我一點也英明果斷。”
維季卡非常難過。
“她走得對啊!她用四十五年的時間終於弄明白了:我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這她以前一直沒弄明白。我們都已經有了兒子、孫子,連重孫子都快有了。而且我是那麼愛他。我們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吵過架。可她說走就走了!原來是我配不上她啊!”
維季卡傷心了好一會,然後果斷地說:“好了,我得走了。”
“你去哪兒?”
“去市場。買花。然後去向她求婚。我要讓她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我和妻子非常讚同他這麼做。他對我們的支持也很高興,吃了幾片治心髒病的藥,幾乎是小跑著向門口走去。可就在門口他突然又轉過身來說:“我還擔心一件事。萬一我哪天有個三長兩短的……我現在心髒不太好。她一個人怎麼支撐這一大家子呢?還有,她能讓大家記著我呢?我還是得考察考察。你們說是不是?要不肯定會出麻煩的!”
(米哈伊爾?紮多爾諾夫)
本周太太不在家
我47歲生日那天早上,躺在床上的妻子泊麗突然自言自語道:“好想出去旅遊。”泊麗的話音一落,我立即熱烈讚同:“好啊好啊,我支持。你準備到哪裏去?我給你買票!我給你收拾行李!我幫你預訂房間!”“什麼?”妻子有點意外地看著我,她本來以為我會對她戀戀不舍。我為什麼這樣盼著妻子離開呢?因為結婚25年來,我們還沒有分開過一天。每天早晨睜開眼睛,看到的永遠是妻子光潔的背,插在花瓶裏的向日葵,同樣的窗簾,按部就班的生活。唉,我做夢都在想,如果哪天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就好了。大概過三三分鍾,泊麗突然決絕地說:“不用你幫忙,我自己可以搞定一切。”
一天後,我在廚房的餐桌上看到一張飛往夏威夷的機票和一張預定旅館房間的定金單:夏威夷海濱酒店,預定一周,我心底一陣高興,妻子這下真的要離家一周了!但我還是裝著極舍不得的模樣,摟著泊麗的腰說:“你留下個房間號碼吧,我想你的時候給你打電話。”泊麗猶豫了一下,說:“我把號碼放在臥室的桌子上了。不過我有個條件,別給我打電話,除非是有緊急事件。”我點點頭,心想,我才不會打電話呢,快活還來不及呢。
送走妻子的那天晚上,我打開了一瓶陳年白蘭地,暢快了一大杯。我發現沒有妻子的嘮叨真是太快樂了,什麼事都不用幹。其實生活可以很簡單,為什麼妻子總是有做不完的活。為什麼一定要把床單疊出布縫;為什麼一定要把地板擦得發光;為什麼一定要我每天換襯衣,其實那些襯衣完全可以再穿幾天;為什麼每天一定要再臥室插鮮花,襯衣可以拿出去讓洗衣房洗,晚餐吃點漢堡包,喝點可樂就行了。要是泊麗在家,又要說這些都是沒營養的垃圾食品,但是我不在乎。
我突然想起來,妻子走之前對我說,花園的籬笆壞了,讓我抽空修理一下,還是等等再說吧,我翻開電話本,給哥們吉姆打了個電話。吉姆是個牙醫,我們常在一起打高爾夫球。吉姆聽說泊麗不在家,無比羨慕地:“沒有老婆在家真是快活呀!對了,你要抓住機會,找點事情快活一下。”他把“快活”兩個字說得格外重。快活?許多平時由於泊麗阻攔而不敢盡興的事一劑湧上心頭:打高爾夫球;到房間後麵的那家酒吧泡吧;看整整一個周末的體育節目;不想講話時就不必說話;兩張床和四個枕頭都歸我所有……最終,我的思緒定格在了費案娜那裏。費安娜是我家樓下的鄰居,她是個漂亮的單身女子,是歌劇院的大提琴手。每次在電梯裏遇到我時,她都會特別駐足和我說幾句話,拋給我一個甜蜜而特別的微笑。憑男人的直覺,我感到她對我有那麼點意思。老實說,我並不討厭她,甚至還有點喜歡她。但隻是喜歡而已。就像有些追求精神生活的男人總希望有那麼一兩個紅顏知己一樣,並沒有不良企圖,我就屬於這類人。
泊麗一直沒有打電話回來。就在泊麗走的第二天,我上班時,正好在電梯裏碰到了費安娜。她穿著優雅的黑色職業裝,通常她把頭發紮起來的,但那天卻隨意披散著。又黑又直的頭發,一直垂到她的腰際,跟隨著她的腳步搖曳生姿。“你好。”她微笑著向我問好,然後目光羞澀地落在電梯裏的按鈕上。她的牙齒非常好看,就像一排整齊的小珠貝。她問我:“還是到底層嗎?”我微笑著說:“是的。”她為我按了按鈕,又輕盈地說:“我猜你妻子不在家。”“你怎麼知道?”我吃驚地看著她,難道她是個巫婆。她神秘地笑笑:“你襯衣領口的扣子掉了一顆。”她對我觀察的還挺仔細,我心裏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