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裏雲煙淨,山色皆清,正是江南好光景。
然臨安江卻不似這江南風致,自成一界,浩蕩的赤色江水疊簷成潮,蜿蜒入海,而臨安城郭,江畔青色的柳木還未完全發梢,正是二月出頭,柳葉垂髫而下,野草茂密從泥土中探露而出,野花星點,天上此時掛著一隻太陽。
春裏臨安風依舊,沿岸數座江亭,還有一座古刹屹立在江畔,臨安城裏城外的人大多來此觀潮,一整個臨安城郭倒是頗為熱鬧,無論是叫賣糖葫蘆的鄉下人、捏泥人的老漢、四處尋姑娘的小夥子、圍著傀儡戲看刀劍槍殺的半大孩兒,還是望著江潮浪起浪落的文人,閑來無事都來此一覽潮水風景。有人的地方,自然是有說書的先生,這先生發長至腰,端來大約四十歲左右,正襟危坐,身上一襲青袍很是亮敞,見他一手轉著兩顆小孩拳頭大小的黑色石頭,一手竹丈敲著不知明的曲兒,一麵說道:
數千年前太祖皇帝與後主黎禦先交戰於此,偌大個杭州府,陣法開裂,無數百姓殞命,滿城血色流入臨安江中,這原本清澈如碧的江水化作如今赤色,且說太祖皇帝一道玉斧劈下便是無數道罡氣爆發,黎禦先便隻得慌忙抵抗,見得南周江山破碎,好好的繁華杭州府斷牆殘瓦、破敗的血色流淌在地,先前說到黎禦先中了太祖皇帝離間之計,雖修為天下絕頂,南周強者輩出,卻隻知結陣困首,將麾下大將林仁肇殺死,軍陣不結,於是南周在黎禦先之手不足百年便毀於一旦。黎禦先鎖於開封天陣無數年,有詞傳曰: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說書先生敲唱著曲兒,一旁有一少年眼睛大亮,眸若晨星,聽到玉斧錚錚,罡氣噴發之時不由得神情振奮,好似手上亦持有玉斧,身臨其境,那少年約莫九歲,麵白唇紅,一身藍衣,好一個俊俏少年,他身旁有一老者,看了看少年,聽著說書先生唱到那首詞微微一歎。周圍一些閑散之人,不無文人,聽之卻也不發表言論,隻是取出些錢幣,丟擲入說書先生跟前的竹籃裏。說書先生也不道謝隻是接著說:
“太祖勇猛,可那趙恒卻懼北梁,年年俸千萬枚符錢於北梁,隻為北梁喊上一句天朝。若不是寇準以百年陽壽算定乾坤,哎,吾等危矣。”說書先生也歎息,眼睛微微眯作一條縫隙,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眾人一聽大多一愣,沒想到此人竟發出如此言論,還竟如此直呼聖上名諱,難道他不知.一時間剛剛沉悶的氣氛一時間凝固起來。隻得有人聽到便出口反駁:
“聖上的名諱是汝可以喊得?汝不為我大魏王朝出力奉獻,此大好江山,無數靈脈不好生修習,反而聚集於此言國之危矣,爾等還是我大魏子民?神機太尉楊業馳騁沙場百餘年,後歸鄉卻遭遇天下第二、天下第三刺客聯手,歸鄉途中陽壽盡,天子殿中元神玉簡碎裂,聖上派出十萬神軍圍剿血殺榜中人,汝等江湖人士卻不聞不問,爾後江湖血殺榜依舊,賞錢依舊,殺人者逍遙法外,無人問津。
“哼!當真這才是國之危矣,倘若神機太尉仍在,我泱泱天朝怎會被蠻夷北梁所欺?何須天機太宰寇準耗費百年陽壽?但是當今聖上渡過六九雷劫,正是休戰的最高成果,一些符錢,這又有何不可?聖上之強大,吾大魏江山之強大!”那人身材魁梧,濃眉大眼,背上一杆長槍,似乎從九華北地而來的漢子,聽其言神機營,大呼神機太尉,或許正是天波府楊家旁支子弟。
聽罷,說書先生也不答,隻是微微搖頭,有些詭異的一笑,那少年卻接著話說來:
“那皇帝老兒為何連血殺榜中人都鏟除不了呢?”他稍有些稚嫩的聲音這一時刻有些響亮,他身旁老人聽他一說皇帝老兒便把他一拉,連忙給在座之人陪不是,準備說些話,卻見那個大漢立刻有些惱怒的說:
“當今聖上豈是你無毛小兒可以言論的?你神智不開,竅穴不通,我楊家人不與你計較。還有你這老頭,我也不與你一般見識!”言罷甚是生氣。
此時天空上出現兩個黑色的殘月漸漸將天上的太陽給吃掉,江南一整個山,所有的風都失去顏色,隻是那滔滔的臨江潮水,在漆黑的晝裏發出血色的光,此刻更加凶猛的浪,甚是滔天。那漢子卻也不顧此時天色異向,大腳向著地麵猛地一踩,便化作一片光,消失在黑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