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棄文(1 / 3)

殿外有長風,送進來的卻似乎一絲血腥味。

兩個內侍走了出來,那兩人瘦得跟個薄紙片一樣,常年不見陽光的臉慘白猶如金箔,一雙眼睛幽深猶如鬼魅,看著像是從地獄裏走出的死人。

周聽星笑道:“這是海管事手下的得力助手,我向海管事借來用用。”

所有人都明白了,從一開始,這個周聽星就根本沒有給過長妤活路,她早就準備好了這些,等著長妤撞上來,死無葬身之地。海管事的人,不知道要將人折磨成什麼樣。

吳蓮的嘴巴動了動,心中翻來覆去的都是那樣一句。

——步步殺機,永無回頭之路。

她該不該相信這個少女能幫她複仇?

吳蓮垂下了眼眸,上前一步,覺得周聽星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樣的戳了下來,她在拿自己的性命去賭。

“周小姐,昨晚,長安縣主其實,一直和我在一起。”

說完這句話,心裏仿佛塵埃落定,是的,她選擇了謝長妤,哪怕是死,也隻有這樣一條路了。

高嬤嬤心下可惜,周聽星冷冷的道:“那麼,吳小姐是和謝長妤狼狽為奸嗎?”

吳蓮抬起頭,道:“昨晚,沒有人來找謝長妤。”

周聽星沒有想到還有人敢這麼拂她的麵子,尤其是在知道這樣下去隻是胡亂的丟一條命的時候,她冷冷的道:“既然吳小姐不知道悔改,就一起拖下去吧!”

長妤看了吳蓮一眼,然後對著那兩位內侍道:“公公不必費力,我自己能走。”

她說著邁開了腳步,吳蓮看著少女卓然挺立的身影,默默的跟在後麵。

高嬤嬤看了周聽星一眼,然後轉身跟在了兩個內侍後麵。

看著那兩個內侍壓著兩人離開,周聽星輕輕的拍了拍周靜菡的肩膀,柔聲道:“靜菡,你看,我幫你把仇報了。”

“姐姐,姐姐……”周靜菡緊緊的依靠在她的懷裏。

周聽星的目光落到落到地麵的那顆血珊瑚上,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真沒有想到,謝長妤竟然還送了夏侯天的一個把柄在她的手上,真是,誤打誤撞。

周靜菡聞著她身上香甜的氣息,道:“姐姐,我們回家好不好?”

周聽星低頭看著發絲淩亂的妹妹,輕輕的撫摸過她的臉頰,聲音是輕柔的:“明晚,姐姐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周靜菡拚命的點了點頭。

回家?妹妹啊,我們周家,是不能容許一個有汙點的女人的,你的利用價值,也就到此為止了。

——

高嬤嬤跟在後麵,可能知道謝長妤的下場會慘不忍睹,所以周聽星也不願來見那個場麵,可是作為宮裏的老人,她還是知道要去看一翻的,而且什麼刑罰她沒有見過?

長妤走在前麵,穿過回廊,然後來到一間屋子,那兩個紙片似的內侍走上前,將門給打開。

吳蓮看了長妤一眼,隻見她神色自若,不由得自歎弗如,也隻有跟了進去。

明明是夏日,但是房內卻依然是冰冷頭骨的,高嬤嬤踏了進去,也不由激靈的打了一個寒顫,她瞅著坐在那位置上的矮胖男人,走了上去,笑道:“海管事,聽星小姐說要將兩人杖斃。”

“哦。”海東青慢慢的點了點頭,然後站了起來,走到高嬤嬤旁邊。

“聽星小姐要她怎樣死?”海東青問了問。

高嬤嬤道:“雖然說的是杖斃,但是海管事的能力,隨便怎麼著也能讓人在死前好好享受一番的。”

海管事拍了拍手,那兩個內侍突然轉身提了一個鐵凳子和一根鐵棒來,那鐵凳子上麵密密麻麻的全是針,鐵棍子上全是細小的倒鉤,因為年代久遠,所以都生了鐵鏽,殘留的血跡帶著讓人作嘔的血腥味。

高嬤嬤心中暗讚,不愧為當年刑獄司的大總管,這般的倒鉤一下去,恐怕渾身的血肉都會一棍一棍粘連起來,到了最後,這些技巧高明的執行人,就會讓那人看著自己的身體的肉被鉤得幹幹淨淨,隻剩下白骨。

吳蓮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海管事道:“高嬤嬤,你可還滿意?”

高嬤嬤點了點頭,笑道:“海管事辦事,老身自然是滿意的。”

海管事點了點頭,道:“將人拖到那邊去吧,記住別發出聲音,免得吵著了爺。”

“是。”那兩個內侍點了點頭。

吳蓮下意識的看了長妤一眼,卻見她似乎根本沒有在意此處,而是穿過前麵的屋子,落到了最裏麵的那個房間,隻是那個房間裏有紗帳如雪,一匹匹的飄揚起來,什麼都看不到。

吳蓮看著那兩個內侍上前,麵色發寒的看著長妤,喊道:“長妤……”

但是她的話音未落,就看到那兩個內侍直直的走過長妤,然後一把按住了高嬤嬤。

“你!唔!”

高嬤嬤陡然睜大了眼睛,嘴裏已經一把被塞了東西,她也是身負武功的人,但是現在這兩個人根本半點反應時間都沒給她,就製住了她。

怎麼回事?!

她的眼睛惶恐的瞪著海東青,想要問個明白!

但是眼前的海東青根本管都沒管她,那兩個內侍提著東西,然後將高嬤嬤一提,轉身按著吩咐進入旁側。

片刻之後,一道極低的痛苦的悶哼聲響了起來,鐵棍被舉起的影子落到窗戶上,吳蓮隻看到有什麼東西濺了起來,血淋淋的甩到窗戶上。

她的臉不禁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然而海東青那個矮胖的身子卻對著長妤恭敬的半彎下身子,道:“奴才不知道是少主子,還望少主子見諒。”

長妤摸了摸手腕上的那個蟠龍玉佩,嘴角扯出一絲笑意來:“海管事不必多禮,幫我和這位吳小姐找一個房間,我倆先下去。”

長妤說著就想抓著吳蓮離開,但是剛剛邁開腳步,一道低沉優雅的聲音就從最裏麵的屋子響了起來。

“怎麼?小狐狸就這麼怕見到為師?”

看來還是跑不掉了。

長妤收回自己的腳,然後努力端好自己優美的微笑,接著邁步向前走去。

海管事和吳蓮跟在後麵。

長妤的目光落到鋪陳在地麵那一片雪白的狐皮的時候,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果然是那人奢侈的風格。

海管事一直彎著身子,目光緊緊的盯在地麵,似乎不敢往裏麵看,吳蓮微微一愣,這聲音,怎麼那麼像,今早上那個人的?賀蘭老夫人的宴會她並沒有去,也沒有見過重雲,但是今日聽著這聲音,便似焦尾琴琴音一樣,卻在那古韻中,帶著一絲讓人心慌意亂的靡麗。

然後,她就聽到這聲音再次漫不經心的響起來。

“長得醜就不要滾進來了。”

放假第二天,也就是元旦當天,s市的臨市a市迎來了初冬以來的第一場雪,白色的雪花簌簌的從空中旋轉著飄下來,很快大地就被覆上了一層淺淺的白色,黑色的人影在潔白的天幕中格外的清晰。

撐著一把黑色的打傘祁廣風單手摟著祁笑笑,一路上這個小不點都嘰嘰喳喳的,嘴巴從來沒有停止過,臉上一會兒苦惱,一會兒笑眯眯的,表情豐富得很。

“風風,你說你的爺爺會不會不喜歡笑笑?”托著腮,祁笑笑嘟著嘴巴問道。

“笑笑這個可愛,爺爺一定會喜歡你的。”祁廣風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回答這個問題了,語氣沒有半點不耐煩。

祁笑笑點點頭,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

當年她把祁家那塊玉璧從祁睿英手中哄過來之後那個老爺子直接對她下了追殺令,差點沒搞死她,害的第一次出手之後好多年她都不敢回華夏,這麼多年來祁老爺子在她的心中真的是積威已久,即便換了一個身子,對於這個陰晴不定的老頭子還是有點咻。

風水輪流轉,重活一次,她居然要認這位老爺子為太公,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十分鍾之後兩人終於到了祁家老宅的大門。岩牙高啄,青石為磚,琉璃做瓦,朱紅色的大門兩邊打開,透露著濃重的古老的氣息。

“哎喲,小寶貝,想死我了,怎麼這會才來?”祁笑笑剛被祁廣風放下,身子一輕,整個人就落入了另外一個溫暖的懷抱。

皺了皺眉頭,看向來人,原來是好久沒見到的祁睿英,整個人黑了瘦了,簡直就像剛被從難民營裏麵放出來的,嫌棄的推開祁睿英湊上來就要往她臉上貼嘴巴,“好醜啊,風風快點救救我,笑笑不要被一塊黑炭抱著。”說著就踢蹬著小腿往祁廣風身上蹭,一張因為嫌棄而皺成了一團。

祁廣風一時沒注意,笑笑就落入了另外一個懷抱,心裏就有點微微的排斥,現下祁笑笑這般一說,臉上的烏雲頓時消散了不少,伸手接過祁笑笑,“要抱就抱你兒子去,自己又不是沒有。”

祁睿英忙道,“小澤哪有笑笑寶貝,你要是喜歡我跟你換,倒貼我都願意。”這個小不點說話軟綿綿的,長得又可愛,機靈得很,哪是他家那個臭小子可以相提並論的。

祁笑笑:汗!

這小子即便現在換了一身裝束看起來人模狗樣的,骨子裏還是跟以前一樣不著調,要不然也不會那樣輕而易舉就被她給騙了?連初級的催眠術都沒有用上,就自動的把東西送給她了。

“黑炭,後麵有一個漂亮姐姐看著你,笑笑覺得她的眼神好恐怖啊,都要噴火了。”軟軟的聲音帶著微不可見的幸災樂禍。

黑炭?應該說的是自己吧,正要跟祁笑笑拌嘴兩句……

不對,漂亮姐姐?看著他?不會是……祁睿英忐忑不安的回頭,就看到自家老婆已經完全可以跟鍋底媲美的臉色。

完了,剛剛說的那話不知道老婆有沒有聽進去。

“漂亮姐姐已經站了好久了,黑炭你真笨,居然一點都沒有發現。”祁笑笑接著補充道。

祁睿英心裏僅剩的一點小僥幸也沒有了,狠狠的瞪了一眼祁笑笑:“你怎麼不早點說。”當然現在他沒有這個時間跟這個小不點磨嘰還是早點去把老婆哄好為妙,要不然等會晚上他又要一個人滾到書房去了,趕緊屁顛屁顛的追過去。

“老婆,等等我,你快點聽我解釋……”遠遠地還傳來祁睿英慌忙的聲音。

“我們走吧。”祁廣風抱著祁笑笑提步就朝兩個人離開的方向走去。

剛進門祁笑笑都還沒有看清楚大堂裏麵的人,一隻臭襪子就飛過來了,幸好祁廣風反應得快,兩人才避過了一劫。

“姓趙的,你居然耍賴,氣死老子了。”氣急敗壞的聲音從屋子裏麵傳來。

循著聲音祁笑笑就看到一個精神抖擻的老頭子站在大堂裏麵雙手叉腰,光著一雙腳,氣的在地上亂跳,兩隻鞋子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看到這一幕祁笑笑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這不是祁老爺子嗎?她記得當年就被這老頭子瞥了一眼就覺得透心涼,差點沒當時軟掉,臥槽,今兒個這個老頑童到底是誰?難不成被掉包了,畫風一點都不對啊。

“姓祁的,到底是誰先耍賴的你給老子講清楚。”對麵站著的老頭子也不甘示弱,大吼一聲。

“你……”祁老爺子被氣得胸口一上一下的,嘴巴上麵的兩撇胡子隨著胸口極富有節奏的抖動,略顯黑色的臉被氣成了豬肝色。

“噗……”祁笑笑實在是忍不住噗嗤一下就笑出來了,末了,趕緊伸手捂住嘴巴,瞪大著眼睛看起來無辜的緊。

兩個老頭子同時回過頭來就看到這樣的祁笑笑。

祁老爺子先是一愣,趕緊將一邊的拖鞋踩到腳上,爽朗一笑,朝著兩人走過來,“哎喲,我的曾孫女回來了。”從祁廣風手中接過祁笑笑,回頭挑釁的看著趙老爺子,“老子不跟你這種沒有曾孫女的人計較。”這一板正經的樣子跟剛才氣的要炸毛的樣子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屁--”趙老爺子呸了一聲,直接爆粗口,不服氣,“十八歲能生出這麼大的娃子,你倒是生一個給老子看看。”

“老子的孫子天賦異稟不行嗎?看看你的孫子就生不出來。”祁老爺子傲嬌的對著趙老爺子努努嘴,回頭又看向祁笑笑,“乖,小寶貝,告訴這個糟老頭子你應該叫我什麼。”

祁笑笑極其淡定的看著祁老爺子,“太公。”神馬都是浮雲,還是先討好這位再說。

趙老爺子看著這一唱一和極其合拍的一大一小氣的直發抖,恨不得上去把這個不要臉的貨一巴掌呼死。

尼瑪,前兩天那個聽見孫子要把一個女娃娃記到名下氣的打轉轉的王八蛋是誰?今天這個抱著奶娃娃眼睛都眯的隻剩下一條縫的老東西又是誰?

“爺爺,您好,我叫祁笑笑,爺爺您可以叫我笑笑喲。”笑眯眯的看著對麵的趙老爺子,祁笑笑一臉乖巧的叫道。

趙老爺子:……這小娃娃絕對是一大殺器。叫這個臭不要臉的太公,喊他爺爺,他這不就平白無故的矮了這個老不死的一輩嗎?

心塞。

但是這一個奶娃娃他又不能動手,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臉色那叫一個精彩。

看著死對頭色彩斑斕的臉色,祁老爺子心情大好,騰出一隻手揉了揉祁笑笑的頭發,“哈哈,笑笑果然是太公的寶貝,走,太公帶你去吃好吃的。”

盛夏傍晚的風,纏繞著白日裏陽光的溫度,帶來悶熱浮躁氣息。街道兩邊支起的臨時攤位一個緊挨一個,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

整條街都飄散著濃鬱香氣,老板們賣力的吆喝,吸引更多來逛夜市的人。南麵相對寬敞的攤位前,足有兩米的燒烤爐上不斷有煙霧騰起。

圍在爐前的人很多,連憶晨躋身站在中間,神色興奮。她瞅著炭火上逐漸成熟的食物,不自覺咽了咽口水,“喂!你要吃什麼?”

身後的人沒回答,連憶晨轉過頭,禦兆錫雙手插兜站在距離燒烤爐最遠的地方,好看劍眉緊蹙,神情透著陰霾。

“禦兆錫!”連憶晨故意扯開嗓門喊他。

男人咻的抬起頭,那雙雋黑眼眸眯了眯,伸手朝她指了下。

這個動作警告意外十足,連憶晨識趣的閉上嘴,不再逗他。老虎屁股摸不得,摸到一次是僥幸,如果不知死活繼續挑釁,那就是找倒黴!

連憶晨本來排在後麵,可她發覺,前麵那些人悄悄往她身後跑。順著大家的目光望過去,終於找到原因。

禦妖孽出馬,排隊都能省!

“老板!”連憶晨迅速點好食物,美滋滋站在邊上等。她並不介意有煙氣粘到身上,炭火搭配肉香,有種特別的吸引力。

幾分鍾後,連憶晨兩手攥著滿滿的烤串,一溜煙跑到禦兆錫麵前,“開吃!”

禦兆錫眉頭皺的更緊,連憶晨瞅準一處安靜的地方,下巴朝前點過去,“那邊。”

白天溫度高,即使此時入夜,馬路邊的石頭也不算冷。連憶晨坐在高處,招呼一臉厲色的男人,“禦兆錫,這裏不是法式餐廳,周圍的人都這麼吃!”

聽到她的話,禦兆錫往四周看了看,方才邁步走到她的身邊。他彎腰剛要坐下,又被身邊的人攔住,“等等。”

連憶晨將手裏的烤串全都塞給他,打開皮包拿出一條手帕鋪在道邊,然後點點頭,“現在可以坐了。”

男人怔了怔,隨後才坐下。

“一人一半。”連憶晨拿過烤串,食指大動。打過一場酣暢淋漓的桌球,再坐在路邊擼串,還有比這更爽的事情嗎?

連憶晨覺得沒了。

不對!她想到什麼,起身跑向前麵的攤子,回來時手上拎著兩瓶啤酒。

“烤串加啤酒,這才是絕配。”連憶晨把兩個瓶口相碰,瓶蓋掉落。她仰頭就喝,禦兆錫先伸手將啤酒瓶奪過去,用紙巾擦幹淨瓶口才給她。

“嘖嘖!”

連憶晨感歎,“果然是處女座。”

沒有多計較,她很快把一串羊肉消滅。烤的火候恰到好處,她咬著油滋滋的羊肉,幸福的眼睛都眯起來。

禦兆錫薄唇動了動,有那麼好吃嗎?

這邊吃的不亦樂乎,那邊卻絲毫不為所動。經過的行人都朝他們看過來,禦兆錫那張臉就不用說了,都有人拿出手機偷拍,準備發給雜誌社爆料,怎麼這樣的男人星探們都沒發覺?

連憶晨雖坐在馬路邊啃著肉串,但那人也是明眸皓齒,而且她身上與生俱來的氣質,丟在人堆裏,絕對一眼驚豔。

如此相匹配的兩個人,不知道惹來多少注視的目光。

“涼了不好吃,”連憶晨見他不動,立時笑了笑,“告訴你哦,這裏的羊肉一點兒都不比北街那家的羊排差。”

四周都是食物的香氣,這些味道有些陌生,但人類對於美食的認識大致相同。禦兆錫終於把眼睛定格在手裏那些串串上麵,緩慢挑選出一串比較順眼的往嘴邊送。

“一口吃掉。”連憶晨停下來看著他,不忘隨時指導,“一口肉一口酒才香。”

烤製出來的羊肉,早已將過多的油膩剔除,肉質很嫩。禦兆錫吃完肉串又喝口啤酒,那種感覺……好像真的不賴。

“你吃雞心啊,好好吃的。”連憶晨見他動嘴,一個勁給他推薦。

這些都是她愛吃的,不知道是否合他的口味。

雞心?禦兆錫臉色變了變,連憶晨瞥見他僵硬的表情,遲疑幾秒後,大笑出聲,“哈哈哈,禦兆錫!你不敢吃內髒是不是?!”

“……”禦兆錫嘴角一陣抽搐。

夜風習習,逐漸將燥熱褪去。禦兆錫吃的很少,大抵還是嫌棄,他擦幹淨嘴和手,終於同她說話:“斯諾克打的不錯。”

連憶晨又消滅掉幾串,得意的聳聳肩,“好久沒打退步了,要不然你想贏我可沒那麼容易!”

頓了下,她黑溜溜的眼珠轉了轉,調侃道:“我還以為劍橋都是學霸呢,沒想到你桌球打的這麼好。”

“摸清我的底了麼?”禦兆錫挑眉問她。

連憶晨勾起唇,“還在摸索中。”

碰!

禦兆錫拿起啤酒瓶跟她碰了下,眼底猝然一抹亮光,“我等著。”

他的話裏總含鄙視,連憶晨不服氣。

夏夜漫長,坐在路邊喝酒吃串的人不少。連憶晨很久都沒如此肆意,好像自從爸爸出事,她都沒有這麼放鬆的笑過。

“有人教過你桌球?”身邊的男人突然提問,連憶晨微有猶豫,倒也沒隱瞞,“嗯,我高中時就來這裏打球。”

禦兆錫盯著她眼底極快閃過的失落,薄唇勾了勾。

頭頂星空密布,連憶晨慢慢回味啤酒中麥芽的苦澀,竟跟她此時的心情很像。開車回到別墅時,已經十一點多,她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

禦兆錫從後座拿出一個袋子給她,“箏箏送你的。”

桃心形狀的巧克力,連憶晨接過去,道:“替我謝謝禦箏。”

車門關上的刹那,禦兆錫再次開口,“想贏我嗎?”

“想!”連憶晨毫不猶豫的回答。

男人薄唇微勾,“一個月後再比。”

“ok!”連憶晨激動不已。

銀色跑車絕塵而去,連憶晨轉身回到別墅。推開臥室門,黑漆漆的房間裏,撲麵而來的香氣襲人。

連憶晨反手把燈打開,桌上的花瓶裏插著幾支香水百合。她瞪著那幾支花臉色發白,頃刻間感覺呼吸困難。

戰南王府下聘柳國公府的事情,很快就占據了京城頭條,不論是茶坊酒肆,或是高院紅牆裏,都在討論著此事,還要那向來神秘無比的飛羽營。

楚紅袖一早就打算去柳國公府的,隻是看見無精打采像是丟了魂兒的蕭鏡夜,便上前去安慰。她並不曉得蕭鏡夜為何與蕭家老爺置氣,所以隻當他是被趕出家門,所以心情不舒暢,因此還陪著他勸說了好一陣。

席容是他的知己,自然曉得他為何失魂落魄,因此把妹妹趕出門後,這才勸慰道:“若為君子,她尋得良人,你自該祝福,何須這番模樣,實在是有勢失君子之風。”

蕭鏡夜苦苦一笑:“你不曾遇見傾心之人,自不懂這其中之苦樂,如今我深陷情局,如何能自拔?”

席容卻是不以為然道:“情意有萬千,君情友情親情,大可任意擇之,有道是男兒誌在四方,你若踏遍山河,觀望這山川磅礴,豈會為這小小私情煩憂?”

“甚是,我是該多出去走走。”家裏是不能回去的,他也不能總這麼呆在席府。而且,他更不想這麼看著她出嫁,而自己不是新郎官。

席容見此,以為他釋然,便鬆了口氣,“既是如此,那與我來一局如何?”說話間,人已經走到棋盤旁,手指黑棋,準備落子。

“世事如棋!”蕭鏡夜輕歎一句,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隻是心始終不在上麵。

又說柳國公府上,有歡快的,也有不歡快的。周苑病了,是真的病了,人就這麼有氣無力的躺在榻上,後來請了大夫來瞧,竟說是傷害,一時間柳國公就做主把她隔離起來。

婚期已經定下了,就在正月十二,他就算不看好戰南王府的處境,卻也拒絕不得這婚事了,也容不得旁人來添亂,所以啊,他覺得周苑這會病的正是時候。

她病了,府上又沒能掌事的女主人,因此柳國公隻能拉下臉親自去請了程氏喬氏過來,程氏也帶著孩子來湊熱鬧添喜慶。

柳二伯現在的職位還沒定下來,所以自過來跟著整理外務,他們家的長子柳晨楚也是一把好手,自是跟著他父親身旁。

柳國公府已經許多年沒有這麼和睦熱鬧過了,都是一家人,貼心的例外忙著。柳慎覺得有些恍惚,好似這些都是夢一般,她甚至連身邊的丫頭都不許大聲說話,生怕把這夢給驚擾了。

席紅袖來道喜的時候,聽府上的丫頭說滿院子的聘禮,有些興奮了,竟然撞上了柳晨楚。

她自是無意是,可是柳晨楚卻因拿著東西,身形不穩,被她撞倒在地上,額頭上竟然還見了紅。

柳慎趕來的時候,但見席紅袖正像小貓一般跟在毫不在意的柳晨楚身旁道歉。有些差異起來,他們上輩子是歡喜冤家,可怎麼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認識呢?

柳晨楚有些煩了,“我已不在意,何況你也不是故意的,你快去陪我妹妹吧。”

這口中的不耐煩之意如此明顯,那席紅袖怎能心安,急得都快要哭出來了,瞧見柳慎過來,竟有些委屈的撲過去:“慎兒,我不是故意的。”

“我曉得。”柳慎拍著她的後背安慰,“我晨楚哥哥就是這樣的冷淡性子,他說不在意,自然是不在意了,你也不要多想。”說罷,拉著席紅袖去她的小院。

兩人一並排著,一麵說著聘禮的問題,柳慎少不得給她取笑幾回,隻是提到嫁妝,她便從懷裏拿出一件首飾,笑嘻嘻道:“我爹可是一等一的大清官,這首飾還是我外祖母送我的,今兒拿來給你添箱子,你可不要嫌棄。”

柳慎聞言趕緊塞回去:“有這份情意就是了,既是你外祖母送的,可趕緊收好。”

卻聽席紅袖笑道:“這是一對,我留了一支,咱們一人一支。”

柳慎白了她一眼,方遞給身後的良珠,讓她收好了。

昨夜已經連夜打發人去南山了,到底是要出嫁,本該親自給她母親靈前告知的,可是家裏又離不得,所以隻能拖些時日了。

“姑娘,安王府的郡主來了。”後頭忽然傳來小丫頭的聲音。

二人均頓住腳步。席紅袖更是一臉明顯的不喜:“她來作甚?”且不論安王府的事情,就說上次六王爺棄了柳慎去江南遊玩,她沒少到處說柳慎的不是,如今怎有臉過來?

若是公孫卉兒,自是來者不善,柳慎也是不高興,秀眉微蹙:“請到偏廳。”

花廳中,公孫卉兒沒曾想到招待她的竟然是柳府的大夫人和少夫人,所以一腔的怒氣也隻能壓在腹中,也不說話,就一個勁兒的喝茶水。

好不容易等到柳慎來了,她卻內急想要更衣。等她更衣回來,這才坐下,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臉,“聽說你的嫁妝才不過二十來箱?”

“郡主道聽途說,能有幾分真實,我的嫁妝隻有十五箱。”柳慎麵帶笑容的回道,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公孫卉兒一口茶水險些噴出來,隨即和自己的丫頭哈哈大笑起來,沒了半點儀態,看得程氏連連蹙眉。可她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反而更加肆意的拍桌狂笑:“竟然連二十都不足,你們府上不是在以婚騙財吧?”

她話音才落,忽然決定一臉溫熱撒過,正欲責罵誰拿茶水潑她,卻見不知道何時,公孫鉞已經進來了,就站在門邊的小幾旁。公孫卉兒一對上他那張冷酷無比的俊容麵孔,就有些莫名的心驚起來,也顧不得丫頭掏手絹,就拿著袖子擦去臉上的茶水,兢兢戰戰的喊道:“玄????玄鉞小叔叔。”

“郡主運氣真好,這茶水是涼的,若是換成滾燙的,那以後可如何見人,嘖嘖~”一個身材微胖的小書童從外頭走進來,一見到公孫卉兒就說道。

這人正是公孫鉞的小廝元寶,昨日的那些聘禮,大都是他一手置辦的。

“你?????”雖然都是世子郡主,可公孫鉞不是別的王府世子,而是戰南王府的世子,她惹不得,也惹不起,還記得小時候自己不過是拿沾了糖的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就被他扔進荷花池裏,也正是那以後,公孫卉兒才學的遊泳。

而這位元寶小哥,她也惹不起。此刻又不敢還嘴,有些可憐兮兮的站在那裏,最後還是柳慎開口道:“良珠,待我送郡主一趟。”

有了這台階下,公孫卉兒嗖的一下也說不得什麼儀態,更別說要叫丫頭扶,自己就這麼跑出去了。

男人位處“我娘的手,比我的手還糙些,冬天的時候還會裂開好大好大的口子。”新柳歎了口氣,“喜兒,你娘的手,你有沒有看過?”

“我沒注意我娘的手。”安意撒了謊,她早就注意到羅氏的手和村裏其他農婦的手的區別,羅氏的手細滑綿軟,有時候還會用放置一晚的淘米水浸泡雙手,不過因為不常吃白米,淘米水並不常有,一般隔幾日就把豆渣敷在手上。她有些驚訝,曾試著問過羅氏,得知是祖上傳下來的。

“對了,喜兒,你家小姨怎麼養起鴨子來了?她不做繡活了嗎?”新柳好奇地問道。

“小姨不喜歡繡花。”安意想起前兩日羅小夏在羅氏麵前大吐苦水,抿唇淺笑。

羅家的女孩子之所以會有這麼一門好的手藝,還多虧了羅富貴的祖父結的善緣。他年輕時上山砍柴救了一位落難的繡莊姑娘,機緣巧合下,又續娶她為妻,從那以後羅富貴祖父這一支的女孩們就不用辛苦幹農活了,從小學習刺繡。

繡花是要天份的,羅家的女孩雖然不是個個能繡得象羅氏那麼好,但繡的花不比一般的繡娘差,到也能換點錢來貼補家用,日子過得比別的農婦要輕鬆些。可是羅小夏看著人挺機靈的,卻怎麼也學不會繡花,學了五六年,繡得花還是不成樣子。從去年開始她就鬧著不肯再學繡花,要跟著她舅舅養鴨子。羅光宗和周氏拿這個女兒沒辦法,隻好幫去她舅舅家幫她捉了十幾隻鴨子來養。

“好多人想學,沒地方學呢。繡花多好,在家裏坐著,風吹不到,雨淋不到,日頭曬不到。”新柳輕聲感歎道。

安意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兩人站在村口的大棗樹下邊閑聊邊等人,陸陸續續有幾批人從她們身邊經過,往山裏去了。新柳等得心急,不停地向村裏張望。

大約又過一刻鍾,大丫、妮妮和巧兒才提著筐子,背著簍子向這邊跑來。

“你們也太慢了,日頭都升老高了。”新柳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她撿了菌子回家,還有一大堆事等著她做呢。

“你急什麼急,這菌子又不會跑。”巧兒翻了個白眼,撇嘴道。

“別說了,我們快點走吧。”妮妮怕兩人又鬥嘴,邊解圍邊伸手去牽安意的手。

安意故意裝著幫新柳拿筐子,側轉身子,讓妮妮的手落了空,到不是厭惡妮妮,也不是嫌妮妮的手粗糙,她隻是不習慣外人的碰觸,能避則避。

妮妮沒看出安意是故意的,很自然地把手又縮了回去。

五人出了村子,從左邊的小路往山上爬。井塘村三麵環山,一麵是臨水,村邊這些山在書上的名字,村民大都不知道,祖輩們把村口的山叫小東山,小東山後麵那座高山,就是大東山。

井塘村的村民一般都在小東山一帶活動,隻有幾家獵戶會結伴往大東山深處去打獵,據說裏麵有狼和老虎。

向上爬了兩百米左右,就是沒有開墾的林子,山上的樹很多很雜,各種樹都有,有的成片,有的雜亂的長在一起。村民們敬畏山神土地,不敢隨意地亂砍亂伐,山上的樹長得十分的高大茂盛。

安意看著沒被破壞的植被,眸波微動,迷信其實也不一定是壞事。在經曆過魂穿異世後,她到覺得這世上或許真有神明的存在,山山水水都有靈性。

菌子最適合在潮濕的環境裏生長了,連綿的春雨,讓菌子茁壯成長,都不需要用木棍去撥弄,就能看到一朵又一朵菌子。倒在地上的枯木上長滿了美味的香菌,先上山動作快,手腳麻利的人已經撿了大半簍。

見好找的都讓人撿走了,新柳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怨恨地剜了巧兒一眼,她撿菌子不是為了吃,是拿去送到城裏酒樓換銀貼補家用的,提著筐子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巧兒衝著新柳的背影用力地啐了一口,氣呼呼地道:“大丫,喜兒,妮妮,我跟你們說,以後你們要叫她,就不要叫我,哼。”

說罷,巧兒就背著簍子朝新柳相反的方向走了。

安意對兩個小女孩鬧別扭沒太在意,她和巧兒不是太熟悉,想也沒想就跟著新柳走了。大丫和妮妮對視一眼,一個去追巧兒,一個去和新柳和安意結伴。

雖然山上的菌子很多,但也不是全都能食用的。安意在現代曾特別研究過有毒的菌子,那種生長在陰暗地方,顏色鮮豔好看的,反而有毒,就象那個賤女人,表麵裝得知書達理、溫和順從,背後盡做些無恥之事,逼得媽媽心髒病發作,氣絕身亡。

新柳幾個常年來山上撿菌子,有毒沒毒分得清。安意見狀,也沒有多說什麼,跟在她們後麵慢慢用小鋤頭拔開浮土。

一個年輕的媳婦看到了,嘖舌道:“這是誰家的閨女,看到就不象個做事的樣,撿個菌子還要用鋤頭?鄉下丫頭擺城裏姑娘的譜。”

安意微蹙了下眉,沒有接話,走開了幾步。

旁邊婦人笑道:“五齊家的,你剛嫁過來,不認得人,就不要亂講話,喜兒年紀是比你小,可她是你姑。”

五齊家的不太相信,打量了一下安意,“嬸子,你在說笑吧,她是哪房的人啊?我都沒見過她。”

“這親戚還能說笑,喜兒的娘是羅秋妹,你成親時,秋妹送了兩塊繡花緞麵給你,那時候喜兒在生病,就沒過去,過年時你回娘家了,自然沒見過她。”另一個婦人笑道。

井塘村是個大村落,有三百多戶人家裏,差不多有一半是姓羅的,羅五齊的曾祖父和羅富貴是堂兄弟,若是姻親到也罷了,偏偏是血親。五齊家的臊得滿臉通紅,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沒事多什麼嘴,頭回上山撿菌子就得罪了自家的小長輩,再不敢多言,低著頭走開。

過一會,趁大夥沒注意,五齊家的蹭到安意身旁,未曾開言先陪笑,“喜兒姑姑,我……我沒認出您來,說錯話了,您大人大量,別跟我小輩計較。改天,我買糖給你吃。”

“些許小事,我不會計較的。”安意淡然淺笑,這又不是多大的事,她還不至於小氣到這一步。

五齊家的瞄了眼安意放在身旁的小背簍,“喜兒姑姑,你才撿了這麼幾個,要不我分點給你。”

“不用了,謝謝你。”安意對撿了多少菌子並不在意,她在找一些用得著的東西。

五齊家的幹笑了兩聲,“那……喜兒姑姑,我去那邊撿了。”

安意垂眸點點頭。

高位,又素來清冷,鮮少被女子如此近身。此番被瓔珞直勾勾地盯著某個地方,且見她眼神奇怪,當下便越發肯定她必是蘇定文的妾室,且多半還是出身風塵,姑娘家哪裏能像她這樣。

這般認定也不知怎的就叫他渾身湧起一股無名火來,自扯了繃帶避開她,便在山穀那邊戰的正酣之時,馬叔已經追上並製服了寶春身下那匹白馬。

主仆兩人往家趕,一路上,寶春說了這三天在賊窩的經過,馬叔聽得是心驚膽戰,心想,小姐的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了,一個弱女子,竟敢去燒匪徒的糧草,還有給馬匹加料,這要是被抓住,肯定當場沒命。

“小姐,就算你嫉惡如仇,有俠義心腸,可你也要先為自身的安全著想,下次,可別這麼冒險了。”馬叔埋怨道。

俠義心腸?

寶春愣了,她燒糧草,放馬匹,隻因不甘心而已,得,誤打誤撞,竟成了英雄。

寶春詢問馬叔那晚以及之後家裏的情況,當然,最擔心的還是自家那便宜兒子。

馬叔說,那晚他聽到動靜出來時,小姐那屋的火已經燒起來了。

他趕緊跑過去救人,卻被那幫匪徒纏住,脫不開身,正在這時,突然冒出一個武功特別高超之人,飛到小姐房頂,跳了下去,過沒多久,就看到小姐被那人抱著走出,跨上馬揚長而去,而小少爺就在後麵一直追趕,等那人一走,這些人也不戀戰,隨即撤退。

馬叔顧不上其他,便帶著蘭香,去追。

等到他們追到山頂,看到的就是小少爺蹲在地上,愣愣地對他們說,小姐為了救他,抱著那人跳下去,死了。

兩人一聽,如被雷劈般定住了,悲痛欲絕。

傷心之餘,兩人擔心小少爺情緒劇烈變化會刺激體內那股古怪力量,可他並沒發病,卻整個人都變的木呆呆的,一言不發,懷裏揣著小姐給他編寫的書,連睡覺都不放下。

馬叔說到這兒,眼圈都紅了。

寶春更是聽得心如刀割,又是心疼,又是感動的。

“我不甘心,勢不能放過那幫土匪,小姐之前說過,那徐大人欠咱一個人情,我便去找了他,然後就有了今天的圍剿,我想親手報仇,便也跟著去了,幸虧我去了,要不然怎知小姐還活著。”馬叔激動道,“小姐要是有個什麼好歹,恐怕小少爺也……”

來不及多問,兩人是加快往家趕。

到了家,見了蘭香,免不得又是一通哭。

寶春給丫頭擦了擦淚,問了,“小酒呢?”

蘭香哽咽了下,然後指著石屋的方向,“在裏麵,誰叫都不出來。”

“這孩子想氣死我啊。”

“小姐不準說死。”丫頭給嚇怕了。

“不說,不說。”寶春敷衍了聲,抬腿就朝石屋去。

打開石門,隻見那孩子正帶著鐐銬,坐靠在那裏。

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

那時他眼神是冷漠的,眼內無物,而現在同樣眼內無物,可卻是呆滯的。

看來,再堅強冷漠的孩子,看到人死在眼前,還是會接受不了。

寶春輕輕走過去,蹲下身,“寶貝,娘親還在呢。”

小酒緩緩抬頭,看向她,視線逐漸會聚,呆呆地,“沒死?”

寶春的眼淚瞬間滾落下來,“當然沒有,你娘親我命大的很,怎麼會那麼容易死,你看,我這不好好的麼?”

小酒仔仔細細地看她,看了好久,好久,久到寶春以為這孩子不會是刺激傻了時,就見他猛地撲到了她懷裏,緊緊抱住了她的腰。

寶春楞了一瞬,緊接著,就察覺胸前一片溫濕。

心情激蕩,又喜又疼,伸手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背。

隻聽他在自己懷裏悶聲說,“你……不一樣,你是真的對我好……”

“你才知道啊,枉費了我這麼疼你。”寶春拍了拍他,原來這孩子從來就沒相信過她說的話。

寶春推開他,“知道娘親是真心疼你,那叫聲娘親來聽聽。”

那孩子臉紅了,斜了她一眼。

寶春也是逗他,沒想為難他,可誰知接著,就聽到一聲低低之聲,“娘親!”

雖然很低,還帶了些生硬之氣,可在寶春聽來卻是天籟之音,“哎。”了聲,抱著兒子腦袋親了口,心裏漲的滿滿的,感覺全世界都美好的不行。

這一刻,她才真正覺得,她有了兒子,一個血脈相連的兒子,一個仿佛真的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

激動過後,寶春就問了,“你怎麼又跑這裏來了,我不是說過以後都不要來這裏。”

那孩子垂下眼簾,烏黑修長的眼睫毛形成一片陰影,他說:“我就是一個怪物,一個不詳的人,我就不應該出去……”

“說什麼傻話。”寶春瞪他,“誰說你是怪物,不祥之人?我兒子多厲害,這麼小就知道保護娘親,怎麼不詳?你放心,娘親一定給你把病治好,等再賺些錢,咱們就去找那慧真大師……”

小酒抱著寶春恩了聲。

多次久攻不下,霸占此深山的匪剿了。

眾官兵歡呼,呐喊之際,白丁山跑到九爺跟前,“沒找到,全翻遍了,連個毛影子都沒發現。”頓了頓,抬眼瞅了他家爺一眼,試探地問:“爺,您說,是不是他們壓根就沒來過這裏?”

他家爺眯了眼瞥他,“那人剛被我打傷,這些土匪就不顧生命危險下山掠大夫,你覺得這是巧合?”

白丁山不吭聲了,停了會兒,又問,“那就這樣算了?”

一提到這兒,他家爺似乎更來氣了,狠瞪著他,“你還好意思問,要不是你小子玩忽職守,爺怎麼會被砸成重傷,躺在那裏十多天不能動,最佳時機已過,黃花菜都涼的時候,你叫爺怎麼著?你當你家爺是萬能的,連老鼠洞都能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