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
不過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許青珩心中卻泛起漣漪,為免露出痕跡,忙從床邊起身,去收拾床上的紅棗、花生。
賈璉用手遮著眼睛,回想方才忠順王爺喧賓奪主的嘴臉,嘴角不由地嘲諷地勾了起來,虧得他先前準備了那麼久的催妝詩、新鮮花朵兒,竟是全浪費了。
許青珩彎著腰,拿著染紅了的柳條編織的不過巴掌大的小筐收拾床上添喜的幹果子,微微扭頭望見賈璉嘴角的嘲諷,不覺疑惑起來。
“四哥?”許青珩又喚了一聲。
賈璉將手從眼前拿下來,望著身量拔高後窈窕了不少的許青珩,開口道:“安置了吧。”
許青珩聞言臉上浮現出一抹羞紅,兩隻手不由地掐在繡著並蒂蓮花的大紅嫁衣上,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望見賈璉起身向東間裏去了,才要跟兩步,又退了回來,坐在床上,隻聽見房外小蟲的鳴叫聲中,東邊依稀傳來水聲,再等了一會子,才見賈璉換了一身幹淨的月白單衣單褲過來。
“走了一日,身上有些汗味。”賈璉咳嗽一聲,心裏有些尷尬,竭力不去掐算許青珩到底芳齡幾何,到了雕花拔步床邊,抬手先放下外麵的帳子,見許青珩手足無措,輕笑一聲,又將第二層帳子也放下來了。
“你怕不怕熱,我要蓋著被子。”
許青珩滿臉緋紅地搖了搖頭,尷尬間,隻覺外間的動靜全部落入耳中,就連燭火劈啪一聲爆裂的聲音也好似震天雷一般驚天動地。
“睡吧。”賈璉竭力用平淡的字眼抹去洞房的尷尬,請許青珩躺下後,將被子掖好,望見三層帳幔下床上暗得隻能依稀望見許青珩的輪廓,這才安了心,慢慢去行周公大禮。
次日院子裏的白鶴驚叫了一聲,賈璉便從睡夢中醒來,仔細地將枕著他手臂的許青珩移開,趿著鞋子下了床,先向東邊去,見在東間屋子裏伺候著的小丫頭還沒醒,便披了衣裳出了門,先看了一會白鶴在還沒大亮的院子裏起舞,聽見院子門響了,便抬腳向外去。
“二爺起這麼早?”看門的媳婦是賈璉長隨李平的媳婦,她原當沒人出來走動,領口的扣子還沒扣上,冷不丁地望見賈璉出來,忙扭身去扣扣子。
賈璉嗯了一聲,對李平家的道:“叫人動靜小一些,別吵醒奶奶。”說著,便又向前,隻見這會子各處穿堂、巷子門才剛剛開啟,眾灑掃的小廝望見賈璉過來,忙提著掃帚挨著牆垂手站著。
賈璉徑直進了警幻齋,先去全福、全禧幾個值夜的小廝住著的退步門前吆喝了一聲,待全福、全禧出來了,就道:“去弄了水我來洗漱。”心知他那屋子裏馮紫英、許玉珩等人還歇著呢,於是就在退步前的小花園子裏等著,並不向前去。
全福、全禧一大早見賈璉來,趕緊地起身,拿著手在臉上揉了一揉,就趕集地去拿水來,見賈璉還穿著昨晚上成親的大紅衣裳,便去他房中拿了一件淡紫色的衫子來給他換上,待將賈璉身上的扇子、玉佩、香囊都一一係好了。
全福笑道:“二爺怎不叫後院的姐妹們服侍著?小的們還指望今兒個多睡一會子呢。”
“怕攪醒你奶奶,就過來了。”賈璉道,望見全壽、全祿拿著紅漆托盤捧著一碗雞絲麵、四樣小菜過來,就叫全福、全壽拿了一方小桌來,就坐在這退步前小花園裏望著含苞待放的芍藥、月季吃飯。
“二爺一準有心思。”全福篤定道。
全壽三個跟著點頭附和,若賈璉沒心思,怎會這麼不挑剔地方地吃飯?
賈璉拿著象牙筷去攪碗中的銀絲掛麵,笑道:“不過是不習慣分床給別人睡。”吃了一口麵,又問:“薛大爺也在前頭麼?”
“在前頭跟陳姑爺擠在一起睡呢。”全福嬉笑道。
“林姑爺呢?”
“林姑爺在二爺外書房裏歇著呢。”全福道。
賈璉聽了,思忖著這會子林如海未必起身呢,於是挑著麵條吃了幾口,因昨晚上醉酒,這會子也沒什麼胃口,又喝了幾口湯,便順著遊廊向前經了小門向外書房去,到了外書房院子裏,瞧見幾個守更的倚在廊下睡著,也不叫醒那幾個,走到門前,聽見林如海尖銳的咳嗽聲,忙快步推開門進去,望見林如海側身歪在床上對著床邊咳嗽,便坐在床邊輕輕地拍他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