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有眼無珠(2 / 3)

於是賈環記掛著賈璉給他的那巴掌,也不藏東西,見元春生的豆兒擋了他的路,丫鬟奶娘又嚇得不知向哪裏去了,想著元春那般待他不如嚇唬嚇唬她,於是就提著豆兒倒著栽在水缸裏,然後急趕著向外跑去,在自家黑油大門外撞見西寧郡王的車馬,就豁出去橫在路中間跪著,慷慨地說道:“王爺,快去抄我們家吧,我們太太正忙著往地裏埋東西呢。”

西寧郡王正遐思有那樣器具的女子當是何等風華,見馬前忽然冒出一形容猥瑣之人,便愣住,“你是何人?”

“王爺,我是五皇子的小舅子賈環。王爺,我們家那些事,我都知道,王爺要找人作證,隻管叫我來說就是。”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西寧郡王頭回子知道五皇子的小舅子姓賈,又望見一道黑油大門內,一個中年男子哆哆嗦嗦地出來,就指著地上賈環問他:“這是五皇子的小舅子?”

賈政緊緊地抿著嘴,惶恐地說道:“小兒無知,胡言亂語,王爺別放在心上。”

賈環忙說道:“王爺,這是我們家老爺,就是他一直裝糊塗,任憑我們家太太胡作非為!”

賈政氣極,看在西寧郡王麵上並未動彈,許久,又見賈環張著嘴要將王夫人做下的事說出,便快步上前,揚手就給他一巴掌,罵道:“混賬東西,胡沁什麼?”又惶恐地問西寧郡王:“王爺要向西邊宣旨嗎?實不相瞞,我們與西邊榮禧堂分家已久,我雖是叔父,但對那邊的事,一無所知。倘若璉兒犯下什麼事來,王爺隻管秉公執法。”

西寧郡王啞然失笑,暗道這父子二人竟是一脈相承,於是說道:“並不是來宣旨的,不過恰有些事,要來榮國府說一說。”

賈政深吸了一口氣。

賈環愣愣地跪在地上,暗道既然主上冷厲風行地抄了繕國公府、修國公府、治國公府,怎不將榮國公府也一並抄了?這樣誰也沒他這五皇子小舅子身份高。

“雖是如此,但我奉勸政老爺一句,你這兒子,實在是個禍根,趁早攆出去吧——不然,五皇子出府,得知有那麼一個小舅子,不知要如何看待政老爺呢。”

賈政哆嗦著嘴,嘴上答應下來,心裏卻舍不得。

正恭送西寧郡王向西邊去,忽然聽見府中一聲哀嚎,隨後就聽見元春悲戚地喊:“豆兒!”

正不知出了什麼事,就見元春抱著渾身是水的孩子瘋瘋癲癲地跑出來。

“怎麼上大街上了?”賈政才斥責一聲,忙要遮住元春頭臉,就見那孩子歪著腦袋。

“你幹了什麼?你這該死的東西!”元春跑過來,就向賈環臉上抓去。

賈環忙向一旁躲閃。

“老爺,他害了豆兒!”元春哭道。

賈政向後踉蹌一步,見外孫果然麵無生氣,抬手就向賈環臉上扇去。

“不是我,你們都冤枉我!”賈環心道怎麼就不是抄家呢?

“快來人,給我打!狠狠地打!”賈政望見秦顯過來,就哆嗦著用手指向賈環。

“我的豆兒!”元春顧不得體麵,坐在大街上哭了起來。

“打,狠狠地打!”賈政忙要去扶元春起來。

元春推開賈政,指著賈環說:“老爺肯不肯將這東西送官?”

“不是我,都冤枉我!”賈環心虛地疊聲說。

“三爺,都瞧見你抱著豆哥兒在水缸邊呢。”秦顯忙說道。

賈環心虛地偷偷看賈政,嘟嚷道:“誰叫他的奶娘不看好呢?”

賈政望見西寧郡王還在不遠處看,攥著拳頭,咬牙說道:“打,打不死,就開祠堂將他攆出去!”

元春見賈政到底不舍得將賈環送官,於是摟著孩子就又嚎啕大哭起來。

此時榮國府內早已知道西寧郡王來,於是賈璉就站在門外等著,這會子看賈政家不對,也帶了人趕過去,見孩子抱在元春懷裏不許人瞧,便要出手相助也沒法子,須臾聽見那孩子輕輕地咳嗽兩聲後元春又瘋瘋癲癲地笑起來,看並沒出大事,就令人將元春攙扶回院子裏,又令賈政帶著賈環進他們家門說話,隨後又向西寧郡王走去,待他下了馬,便說聲失禮,又看他提著妙玉的包袱,就問道:“莫非不許人傳遞東西?”

西寧郡王笑道:“自然是不能傳東西的,但我們還沒抓到石光珠,這杯子竟已經被他摔碎了。”

“實在是有眼無珠。”賈璉連連說可惜。

西寧郡王笑道:“不但如此,那石光珠還拿著話引著我來見那女子。”賈璉暗道什麼樣的人西寧郡王沒見過,為何石光珠說了幾句話,就能將他引來,於是思忖道:“莫非王爺……雖那女子是出家人,但……”

“你想差了,你道能有這些茶具的人,會是尋常人家的女兒?”西寧郡王抖了抖碎片。

賈璉聽那嘩嘩聲,吃驚地說道:“難道這些不是假的?”虧得他還以為妙玉那些都是假古董呢。

西寧郡王笑道:“你大抵不好茶道,因此不知情。”

“不知好茶道的,又是哪家?”賈璉笑問。

西寧郡王幾不可聞地說道:“我問你,你可知道江南甄家接駕的事?”

“難道是……”賈璉倒抽一口氣,心道莫非石光珠有眼不識金鑲玉,竟然錯過了大湖明畔的夏紫薇?

“正是宮裏那位,我之所以這般說,是因那杏犀盂乃是我家老王爺獻給太上皇的,太上皇南下時帶在船上,回來時便沒這樣東西了。”西寧郡王說道。

賈璉蹙眉道:“這又說不通,若是金枝玉葉,怎地肯叫她一個人出了周家,幽居在水月庵呢?”忽然想起太上皇送他的茶碗,心想那麼多年了,不管送男人還是送女人,太上皇總愛送茶碗給人家。

西寧郡王推敲著,忽然福至心靈,想到了為何,隻是素日裏與賈璉來往不多,見他看,也隻是笑而不語。

“王爺不肯指點賈璉麼?那金枝玉葉為人很是冷淡討厭,家裏正說等她傷勢好了送她出去呢。”

西寧郡王笑說道:“不是不肯說,隻是怕將你牽扯在其中。”見前頭已經露了話鋒,不得已,就又悄聲說道:“怕是有宮裏太妃要除去她呢,昔日太上皇南巡身邊帶著一位老太妃,在老太妃眼皮子底下勾搭太上皇,也難怪她們家不敢留下那女兒,要將她送到庵堂裏去。”

賈璉低著頭,忽然笑道:“可見我不知不覺間,竟請進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回家呢。不知那位太妃又是哪位?依著年紀算,太妃至今還風韻猶存吧?”因又想宮裏哪位太妃年紀合適,忽然就想到了皇後那位姑姑明太妃頭上。

西寧郡王看他神色,就知道他猜得差不離了,咳嗽一聲,說道:“你好生照料她,若有人來接,仔細打聽來人是誰再將人送出去;若是莫名其妙的人,萬萬不可放人。照料好了未必有功,照料不好,可就是罪過。”聽賈政家元春還在哭,又說道:“你那叔父那邊不知將那禍害送出家門,怕你這也難得清靜。我也不必去見那女子了,免得又打草驚蛇。”說罷,掂著碎片便滿臉惋惜地上了馬。

賈璉跟著送了兩步,待西寧郡王離開榮國府百步,就見賈政提著賈環的耳朵過來了,此時賈環遍體鱗傷,鼻子下掛著兩管黑血,煞是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