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跟個死人計較?”
許青珩針一歪,拇指上流下血水來,抿了一口後,歎說道:“這衣裳八成是她自己縫的,你瞧這針腳,倘若是其他女兒家做的,哪裏還好意思嫁人?”慢慢挑開後,就將夾層裏的紙張一張張抽出來放在床上,見賈璉看,也湊過去看,看竟是一封寫給皇上的書信,信中將謀反之人姓名一一寫上,甚至謀反所用錢財藏匿之處,也據實寫了出來,納罕地說道:“她送你這個做什麼?”
“她叫我拿了這信交給皇上,好掙來榮華富貴。”賈璉思忖著說道。
許青珩嗤笑一聲,不鹹不淡地說道:“她也算是對你不薄了。”於是又將那陶罐抱過來,向內望了一眼,看那苔蘚碧綠、黃狗栩栩如生,就嗔道:“這也是她送的?”
“這是我送她的。”賈璉將人名都看了一看,忽然向陶罐中望了一眼,看他原本做的正三間的屋子邊多了一個耳房,心裏覺得奇怪,就將手伸進那茅草做的耳房裏,恰又捏出一枚拇指般大小的玉牌。
“這是宮裏頭的。”許青珩篤定地說道。
賈璉攥著玉牌,暗道明太妃在宮中很有威望,太上皇殺她都要在事後百般遮掩,皇後又在宮中多時,怕這玉牌,就是調令明太妃、皇後在宮中人脈所用的了,於是將玉牌遞給許青珩,“進宮請安時,將這玉牌送給房妃吧。左右今次的事後,皇後也要被廢了。”
許青珩拿了玉牌,嘲諷地說道:“真是個好人,才收了人家東西,就巴巴地將東西送給另一個。”
賈璉見她醋意泛濫,就笑說道:“你拿了也沒有用。”
“我拿來看。”許青珩說著話,就將玉牌用帕子纏裹住,望見水宏升那件小衣裳,就問:“這衣裳要怎麼辦?”
“我拿去埋在樓下桃花樹下,也算是給她立下的衣冠塚。”賈璉說著,從床邊櫃子上拿出個錦盒,將裏頭的茶具拿出來,將那衣裳疊好了放進去。
許青珩不言不語地跟著他下樓,望見他親自挖了個坑,將錦盒埋在桃樹根子邊,忽然抱住他的腰。
“又發什麼瘋?”賈璉一邊用腳將泥土踩嚴實,一邊問。
許青珩悶著頭說道:“等我哪一日對誰用美人計後,你就知道我發什麼瘋了。”忽然聽見賈璉笑聲,就冷聲說道:“難道我就不能用美人計?你不知黛玉、迎春兩個悄悄摸摸問我為什麼你對個男人用美人計的時候,我怎麼說的呢。”
“行了行了,晚上我再對你用美人計。”賈璉笑說道。
這邊正說笑,就見鴛鴦提著個提籃過來,“老太太叫藕官做的野菜餅,老太太叫拿來給二爺、二奶奶嚐嚐。”
“藕官做的?”賈璉狐疑地問,暗道芳官那十二個副小姐一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物,竟然洗手作羹湯了?
許青珩笑說道:“老太太怕她沒了,芳官十二個自幼無人教導的受苦,這會子就給她們買了屋子買了地,又日日帶著她們在園子裏種地照料果子呢。這份心,黛玉、湘雲哪一個都沒得。”
鴛鴦因聽許青珩說起史湘雲,就忙說道:“寶二奶奶方才坐車來了,她去警幻齋請珠大奶奶去跟老太太求情。珠大奶奶哪裏肯管這閑事?推辭不肯去,寶二奶奶望見我,又巴巴地求我帶了她過來,我瞧她哭得淚人一樣,見誰都要跪下,怕二爺、二奶奶見了尷尬,就好說歹說,先勸她回去了。”
賈璉扶著鋤頭,因鴛鴦這話,想起陳也俊來,就對鴛鴦說道:“據說陳三爺傷到了?速速送些上等的傷藥並各種藥材過去。”
“哎。”鴛鴦答應著,卻又不動彈,笑著問:“二爺,二老爺、寶二爺、環三爺的事,二爺管麼?”
“如今是管不得了,等要緊的人物罪名定下來再管吧。”
“是。”鴛鴦答應著,就隨著五兒去了庫房,取了些人參鹿茸之類,想到東邊怕是肉菜也沒多少,於是就令人將大鹿、獐子、麅子、鱘鰉魚、暹豬各一頭,並蟶幹十斤、海參十斤、對蝦二十斤都點了出來,待許青珩過目後,就令人裝車,準備送到東邊去。
誰知車還沒動彈,秦顯兩口子就慌慌張張地過來說:“來人抄家了。”
鴛鴦說道:“怎麼就抄家了呢?”
秦顯臉色蒼白地說:“人家說我們家一位老爺兩位少爺謀反。”
鴛鴦原以為賈政、寶玉關押就夠了,誰知竟然還有抄家這回事,於是趕緊就去大跨院說給賈璉聽。
賈璉也以為要過去一些時日,待要緊的人審問處置了,錦衣衛才有閑情來打理賈政父子,聽鴛鴦這麼一說,就拍腿道:“不好,定是環兒說錯了話,叫二老爺、寶玉成了謀反的主謀了!”說著,就隨著鴛鴦向外去,到了前院,就隨著秦顯向東邊花園子去,到了那黑油大門外,恰望見西寧郡王過來,於是忙拱手上前問好。
西寧郡王下了馬,就對賈璉說道:“早說那環三爺是個禍害,偏生你家政老爺舍不得攆了他。”
“王爺不知道賈環已經被攆出宗族了嗎?”賈璉吃驚地說道。
西寧郡王一怔,說道:“既然將他攆出宗族,為何又隨著他去薛家呢?你不知,據其他人作證,賈家三位爺們欺負薛家沒個男人,在人家門上嚷嚷著闖進去銀子女人都是他們的了。”
“怕是有誤會吧?內子說,那晚上賈環也來敲我們府上的門,虧得門上沒開門。”
西寧郡王將頭搖了一搖,說道:“再怎樣說都沒用,你不知,那賈環壞得很,先前已經去了許多人家,將幾家的太太、奶奶逼著送進宮,有幾位嬌弱的,已經送了命,這些事,如今都要算在你家二老爺還有寶玉頭上。如今那幾個太太奶奶出事的人家,都盯著要叫你二叔父子償命呢。”
賈璉聽了不禁一怔,怔忡間,就見陳也俊一瘸一拐地被人攙扶出來了。
陳也俊出了門,對賈璉敷衍地笑了一笑,自覺有功,於是就對西寧郡王說道:“在下陳也俊,這會子正在嶽父嶽母家療傷,不知王爺過來,所為何事?”
西寧郡王疑惑地想這人為何特特出門來說有傷,於是蹙眉說道:“來此抄家,你既然是女婿,不是賈家人,速速收拾行李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