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的時候,我握著手機躺在床上看小說,清脆的短信提示音想起來,提醒我有一條新來信息。
飛速打開收件箱,就看見蘇婷婷無奈而又幽怨的一句話:晨曦,我已經決定了,明天陪我去趟醫院吧。
我看著簡簡單單的那一句話,心口卻像落了大石,自此沉悶無聲。
磨難來臨的時候,孩子的父親不管不問,卻要讓蘇婷婷自己獨擋一麵,獨自來承受這種切膚之痛。一個虛榮而精明的女人,她該用多大的勇氣來下定這個決心?
放棄這個孩子,也放棄她所謂的“豪門夢”。
我想,這個時候,她是希望有一個人在她旁邊,哪怕什麼都不做,默默陪著她也是好的。
至少,還能給她些許的勇氣,足夠支撐她走完這最後一步路。
我和蘇婷婷相識近三年,時間雖然算不得多長,可是有些感情,並不是能用時間的長短來衡量的。
我們在一起,似姐妹,似好友。她照顧我,我關心她。就好比兩條糾纏在一起的藤蔓,相互獨立,卻也密不可分,深深依偎。
於是我想都沒想,直接回複一個字:好。
第二天出門的時候,我意思性地向江辰星報備了一下,隻說了句陪蘇婷婷去醫院,他便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連看著我的眼光都變得朦朧而又複雜。
省立市立的醫院都太正規,人也相對多些,蘇婷婷害怕碰到熟人,直接拉著我去了專業的女子醫院。
蒼白的病房,蒼白的牆,蒼白的光線,以及一張比死人還要蒼白的臉。
那是我的臉。
剛剛聽到屋子裏麵強忍著的嗚咽時,我的右眼皮便一跳一跳的,總感覺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果然,當那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女醫生手捧著一個鮮血淋漓的器皿走到我麵前,對我說出那句宛如喪鍾的話時,我的心口驀然一緊,大腦一片空白,隻覺得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聽不見。
她歎口氣,說,“小姑娘,裏麵那個是你姐姐吧?進去看看她吧,手術出了點意外。你多安慰安慰她,這段時間注意一下她的情緒,千萬別讓她做什麼傻事……”
後麵的話我再也來不及聽清,我甚至來不及追究這場意外是否是醫院的責任,隻是慌慌張張地推開那位女醫生,跌跌撞撞地衝進了手術室。
然後,我便愣住了。
我看見蘇婷婷像一具被風幹了的屍體,明明是仰臥在病床上,可是身子卻團成一個蝦球,劇烈地抽搐,瑟縮著。
她雙目緊閉,臉色慘白,似是沉溺於某種可怕的夢魘之中。大滴大滴的汗珠順著她的額頭滑落下來,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頹喪而又荒涼的姿態。
這是自我17歲以來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生命被殘殺,第一次見到身邊的人呈現出一種生命流失的跡象。
醫生說,因為患者的情緒波動和不配合,這次手術清宮不太順利,可能引起輸卵管炎性阻塞,也許這輩子都不會懷孕。
我的手突然無可遏製地顫抖起來,連同自己的心,冰涼徹骨。我走過去,像是生怕擾了她安寧似的輕輕握住她的手,靜靜看著她,沒有說話。
半晌,直到等候在外麵的醫生已經有些不耐煩地喊著下一個做手術的人名,蘇婷婷終於睜開眼。
那一眼,我這輩子都記得。
無愛無恨,無情無欲。她的眼底透著一種陰沉的死寂,似乎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將這團死氣點燃。
那是一種心已然涼透,情恨皆已透支,終究看破一切、疲憊下來的滄桑。
我沒有說話,卻依然緊緊握住她的手。我在等她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