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可以麵對,然而當我真正站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別墅中央時,我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
那種恐懼不是來自我那位姓有錢繼父的壓迫力,不是來自我那位慕名虛榮的母親暗地裏拚命使得小眼色,不是來自江家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和他們之間的勾心鬥角,而是來自於我自己。
確切地說,是來自於我對江辰星的不確定。
不確定他在知道事情的真相過後會怎樣看待我,不確定他在受到這樣的打擊後會不會繼續心無芥蒂地接受我。
我很害怕。我怕我哪怕是走錯一步,都會同江辰星一起,萬劫不複。
齊大非偶。我一直都明白這幾個字的殘酷意義。
能夠進入豪門的人,一半靠運氣,一半靠心機。而我隻是個空有一腔孤勇的傻孩子,我甚至連他們最初的目的都看不清楚。
現在,我和你被牢牢拴在道德的枷鎖之上。所有的人都在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這樣一段豪門醜聞,我該如何抗衡,又該拿什麼來與你並肩作戰?
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那個模樣慈祥的中年保姆為我端茶倒水削水果,我隻覺得內心一陣緊張,絲毫沒有一點享受的快樂。
江辰星坐在我左邊,他的右手與我的左手緊緊交握,掌心溫暖,十指緊扣。那樣親密而又依賴的姿態,戀人專用,叫做永遠。
可是,這樣的姿態,這樣親密無間的永遠,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江辰星,其實我什麼都不怕。我隻是害怕,最後的最後,付出那麼多,我們卻依舊無法在一起。
大概是以為我太過緊張,他衝著我半是安慰半是調侃地笑,“晨曦,你的手心裏怎麼這麼多汗啊?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害怕了啊!嘖嘖,天不怕地不怕的謝晨曦喲,居然也會有膽怯的時候!”
見我半晌不吭聲,他幹咳了一聲,有點不耐煩地衝樓上喊,“漂亮媳婦要見公婆啦,你們一個二個的怎麼還這麼慢啊!”然後他又轉過臉來看著我,眉目間滿是淡淡的溫情。他說,“沒事昂,我父母對我的生活一向不怎麼幹涉,他們不會為難你的。還有我爺爺,雖然看起來嚴肅了點,像個老古董,其實人很好說話的!”
那股莫名的恐懼和壓力越來越大,心口仿佛有個大鍾在一下一下沉重而又有力地撞擊著我的心門,砸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依然不說話,就那麼靜靜地垂眼坐著,真真一副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樣。直到,我聽見來人模糊的說話聲,以及一陣擲地有聲的,沉穩的腳步聲。
抬眼的瞬間,我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幾乎快要被人掐出血來。
那個年紀大得都可以做我爺爺的人就站在別墅的旋轉樓梯口,他由上而下地俯視著我,定定的眼神中帶著洞悉一切的精光。而男人的身邊,站著衣著光鮮,臉色卻透著些微蒼白的謝女士,我不久前重新“相認”的母親。
江延平笑了笑,梳得並不算服貼的半灰色頭發隨著他臉上的皺紋微微動了動。他說,“晨曦,你好,讓你久等了。”
我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準備起身向他點頭致意。
然而身子才支起一半,卻聽身後江辰星略帶不滿的聲音淡淡傳來,他說,“爺爺,我爸媽怎麼沒來?”
我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心裏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就好像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意識也不是自己的。整個人仿佛失重了一般,從高空狠狠跌落,再沒有比此刻更狼狽的時刻。
我在意的不是江辰星的那句話,而是他說話時的重點。